“什么？！修哲国那群人想干什么啊！只让岬和翼出战？！这不明摆着涮人嘛！不能去不能去，千万不能去！”

一声“义愤填膺”的吼打破一片沉静，石琦叫叫嚷嚷地将手里的文书砸在地上还不忘狠狠跺上两脚脚——“哎哟喂呀！”突然那家伙居然一下子从椅上弹了个三尺高，手捂着右脚脚踝龇牙咧嘴地“悲嗥”——“我的脚啊！我的脚！哎哟喂呀……”

翼看得哭笑不得：“石琦，要出战也是我和岬的事，你在这着急个什么？”

“可是，石琦说的也对啊。”坐在石琦旁边的蒲边侧头来道：“翼，如果真如修哲国的文书所说，只有若林一人与你们对战，那自然好讲。可是如果不是……”

“我担保只有若林出战。”

忽然有人应声，却算作回答。众人愕然，向帐门望去，却见一抹如水蓝衣佁然站在门口——“我保证，后天必然只有若林出战。我相信若林，更相信修哲国的声誉。”

“岬……”翼有些惊骇，因为他看见，素来不在平日佩剑的岬腰间竟悬着那把青冥剑。

“……既然岬都这么说了，翼，怎么办，由你决定吧。”望着神色平静的岬，蒲边叹一口气，只得将文书捡起来，轻轻拂擦后递交到翼手中。

翼看着那红底金纹的战帖，却不说别话，接过来便在战帖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相信若林——”搁笔，双眼却不自觉抬起来望向右侧，“更相信岬的话。”

相信，无需任何理由完全的相信。他义无反顾地提了名，是因为他方才看见了，岬，早已在战帖上签了字。

岬望着翼，淡淡一笑。仍是如水般温柔的眉目，却有叫人不可回避的苍凉；喉咙有丝丝躁动，翼才有话要说，岬却已转回身，一袭碧蓝消失在长廊深处。

“岬那家伙搞什么啊！”望着岬缓缓离去的背影某个才缓过劲来的家伙居然又开始不自觉地嘟哝了。“不就在修哲国呆了几个月嘛，就这么为他们说话，那家伙我……”

“你个背上装跳蚤的给我老实点！”蒲边一个拳头下去正打在石琦那颗瓢儿脑袋瓜子上！

“啊呀呀呀！”

又是一声惨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脸再次被“无情地”扭成麻花。“哈哈哈哈……”议会帐里满庭欢喜，笑声郎朗竟叫着账房都似乎袅娜起来。然，翼却不知为何，嘴角只可微微抽动，无论如何都无法开怀——明明是友，为何那如水的双目中还是有一抹难以淡化的忧伤。

明月夜苍茫，一剑闪闪瀑寒光。袭叶穿花，莫道一缕忧伤。

“真是很难得看见你在夜间练剑。”

小心翼翼的声音，含着时隐时现的关切。执剑的少年收并脚步，回过头来抱歉地笑笑：“……打扰到你了么？……真对不起啊。”

“岬，我发现，你……一直不太对劲啊。”翼缓缓地走过去，字字句句，都是一本正经的姿态——“自从，接到修哲的战书开始。”

“啊，有么？”岬故作轻松，却被翼接下来的一句话击得浑身一惊——“我从来没见过刚才你发出的那么犀利的剑道。”

瞬间地，岬竟颤抖了，翼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因为极端的害怕而颤抖，如水的瞳孔中被惊骇与不知所措冲击得涟漪阵阵乃至温润的面色亦第一次变得惨白！

心里不禁一沉，翼咬住下唇，低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在战场上，你都不会用这样凌厉的剑道？”

“……翼，你真的很想打仗吗？”

蓦地，岬却如此问着，问得翼措手不及，却又似习惯了般，平静不动。

“我……不希望在地界继续战下去。也许你并没有这样深的感觉。而我……我不同。”岬垂下头，月影入云，亦掩住他的面，声音，几分嘶哑。“我父亲是云游画师，因为他的关系，五岁起我便同他一起流浪，居无定所，所以……我几乎去过地界所有地方，可是，每一个地方都呆不长，久则一年，短，就不过几个月而已。而每每这时，我便要与在那里的朋友分离，到一个新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去……”

“翼，不是我夸大地说，如果你要征战——如果。那么，各个领地的大将乃至首领，都是我的友人，而且是，一起征战过的同生共死的好友！难道，你愿意……与这样的朋友，兵戎相见么？”

岬紧紧攥着衣角，铿锵分明的声如声嘶力竭的呼唤，翼头一次在岬的眸中看到了执着的颜色！只是片刻后那一分执念便掩于凄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地界与天界已有千年的宿怨，如今，地界不是应该尽快统一重归和平吗？为何还要窝里反？也许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可是……”

“不，你说的很对，岬。”却是十分淡定的颔首，翼的目光头一次染上浅淡的沧桑。“我也不喜欢战争。以前南葛与外抗战，我的父亲带着我与母亲征战前线，后在一次战役中下落不明，至今杳无音信，五岁的我在帐中撞见闯进来的士兵砍死，若不是因为身边一把小刀被弹起来刺中那士兵心脏，只怕我已命丧黄泉。所以我才会下决心习武，练刀，上战场。可是岬——”他突然深深地按住岬的肩，目光炯炯地盯着岬——“如果我们不出战，那么南葛会如何？等着被虎视眈眈的各领地蹂躏吞并吗？不！”

“战争只是一种方式，一种合并的方式。自然我们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收并一些地域，但是——”闪着坚定的目光中还是滑过一丝无奈——“战争，在此时是免不了的！”

那目光执着，似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峦、永不干枯的江涛，岬在与翼四目对接的那一瞬竟感觉到自己看似坚强却柔软万分的心有一奇妙之物支撑着，支撑着让它在这一瞬不要全部轰塌下去！过往的一切匆匆掠过脑海，富良野，明和，修哲……

久久，翼轻轻地扯下手，侧过身去，试图淡化那久未忆及的顽固的刀光剑影；岬伫立原地，将青冥长剑搂在怀里，任一幕幕曾经的烟尘翻滚填满脑海。

仗，好打。可人心，难收。

两个人，怀揣着同样的心声，却谁都未道明。天下群雄人人皆英才，无人甘愿如此做次，所以此刻……战便成了必须的途径！

曾经，现在，“战”是不一样的“战”啊！胸中千言万语翻腾，然面对岬，翼却一言不发——岬，其实你是懂的。当我看见你在战帖上的签名，便知道，这是一个提前给的答案。

不只给岬自己，也是给他大空翼。

暮色匆忙，岬轻轻摩挲着怀中的青冥剑，那殷殷紫色于月色中映照如璃，在岬的瞳孔中定格成另一幅模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