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道真慢慢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阳光从木制窗户照进来,一片明亮,差不多已经中午了吧。怎么睡了这么久?昨晚热闹了一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醉了,后来似乎是苗成和几个后生把自己搬回来的。
太荒唐了!张道真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醉过了,左右摇了摇头,还好没有出现宿醉的头疼,又活动了一下手脚,便掀开蚊帐起床,来到堂屋。
苗成不在家里,阿秀正在收拾家务,看到张道真起床了,便给他端来了盆水和洗漱用具。待张道真洗漱完毕,阿秀又端上来咸菜稀饭之类的清淡食物给张导诊填补一下饱受酒精摧残的肠胃,自己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孩子气的玩笑话。
张道真吃过了午饭,阿秀便带着他游览寨子。寨子里一副恬淡的生活气氛,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都亲切的和他们打招呼。张道真昨天和苗人们相处得极其融洽,也记熟了不少村民的脸庞,便照着大概的姓名招呼起来,还真没叫错一个。
也许是古时候苗人们的人力单薄,很多事情都需要彼此互助,所以寨子里还有不少的风俗遗留。有几件比较大的屋子,分别充当碾米房和织布房、染布房等全寨的公用设施。
碾米房建在村寨角落沿江的地方,使用的是水车带动的巨大石磨和磨棒,专门给稻谷脱壳。这里的苗人不吃面食,倒也不需要精细的磨面的工具了。碾米房的工人是两个健壮的小伙子,正汗流浃背的帮助村民们磨米。村民们把稻谷用箩筐盛着挑到屋子里,就可以回家去等着了,一般第二天就可以把米挑回去,绝对不会有混淆的事情发生。
织布房离碾米房不远,里面有三十多张织布机,这些都是公用的财产。有十几张织布机正在被使用,织布的妇女们看到阿秀,也是亲切的招呼,不过阿秀织布的技术不好,自家的布还是邻居帮忙织的,不太好意思过去凑热闹。
染布房也是在江边,空地上排着十几个巨大的瓦缸,里面是不知名的染料,基本是青黑色,晒场上的竹竿架子上撑着很多染好的青布。
阿秀又带着张道真去参观寨子里祭祀的地方,那是一个最大的祠堂,一般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村民们都是在这个祠堂里办理。
村子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还建了一座相对村民住宅来说规模宏大的庙宇,有祠堂的六分之一大小,正门顶上题着“三座大王庙”五个大字。这座庙只有三间,左右的偏房用来摆放祭祀用品的,中间的正厅空间最大,正当中是三个庄严威武的巨大神像。阿秀充当起尽职的导游给张道真介绍了起来。
中间的神像犬头人身,手执一把板斧,这个神就是苗人的祖先盘瓠大王。据说上古时候,帝喾的一个后妃突然生病,耳朵疼痛,医生就从她耳朵里挑出一条虫子,覆盖在玉盘中,后来虫子变成一条长着龙头的猛犬,一天就长大三尺长,就起了个名字叫盘瓠。盘瓠善解人意,很得帝喾的宠爱。后来帝喾与入侵的犬戎部落大战于黄河北岸。因为敌人来势凶猛,帝喾不幸战败,退居南岸,隔岸僵持一年多。到了冬天的时候,帝喾得知敌人将乘黄河冰冻之机攻打南岸,因而忧心成疾,在病榻前对所有属下说:只要有人能打退敌军:就将高辛公主许配给他。盘瓠听到这句话,就趁夜过河,把敌军首领的头给咬了下来,敌军就败退了。帝喾遵守诺言把女儿高辛公主嫁给了盘瓠。后来盘瓠和公主迁居到南方山林里生活,子孙繁衍开来,就成了后来的苗、瑶、畲等族。据说盘瓠作法变化人身的时候受到干扰,导致头顶上还有一块犬毛,就用一块长丝帕盖住,所以苗人都有头戴丝帕的习俗。
右边的那个神像叫做四官大王。很久以前,官家杂税多如牛毛。而且还总是欺压苗民,苗民们活不下去了只能揭竿反抗。锦江岸边岩东寨的寨主四官佬,率领寨里的青壮参加了起义队伍,打了不少胜仗。但由于官军源源不断地增援,起义队伍死伤惨重,最后,官军围困了苗寨,寨中粮草告磬。为早日打败官军,四官佬决定学老祖宗“盘瓠”去猎杀官军的将领,深夜潜泅渡河,被官军哨兵发现,最后身中万箭,惨死在河里。后人们为了纪念他,称他为四官大王,放在盘瓠庙里一起祭祀。
左边的神像是新息大王,就是东汉时平息西南少数民族叛乱的伏波将军马援。
张道真不由得有些惊奇,道:“你们苗民为什么还要把镇压和屠杀了自己亲人的马援将军作为神来祭祀呢?”
阿秀一脸尊敬的神情,道:“新息大王是一个很好的将军。那时候的苗王是云南那边一个大寨子的寨主,他为了自己作威作福,不服从朝廷的管制,联合其他的民族一起造反,祸害了很多穷人,杀了很多苗人、汉人、土家人还有瑶人,他还和外面的那些地主恶霸勾结起来,抓自己寨子里的穷人当作奴隶卖出去。后来穷人们都纷纷逃难,朝廷就派新息大王带着天兵天将捉拿造反的苗王。新息大王爱民如子,穷人们都得到了他的恩惠,自告奋勇的帮助新息大王搬运粮草,打探消息,指引道路。新息大王很快就把祸害百姓的反贼一网打尽,宽恕了那些被蒙蔽和威胁的苗人士兵,任命苗人自己推选的好人当了新苗王。又把反贼头领的家产土地分给了穷人,分给穷人很多从中原带来的粮食种子,教会苗人们新的种植技术,还派人给穷人们治病,教穷人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所以苗人们感激新息大王,把他和我们的祖先放在一个庙里面祭祀。”
阿秀回忆起那时候的情节不由得流下了眼泪,“爷爷也说新息大王是一个很好很伟大的汉人,和本朝开国的太祖武皇帝一样伟大。”
张道真帮阿秀擦干了脸上的泪珠,也感慨起来:“太祖皇帝文韬武略,盖世无双,更难得的是他把各族人民都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爱戴。伏波将军也是一个伟大的将军,军纪严明,从不骚扰地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好当年是伏波将军来平叛,要是换了别的将军,恐怕苗人们承受的苦难就更重了。”
张道真也和阿秀一起,恭恭敬敬的给三个神像上了香。说道:“其实盘瓠大王和高辛公主都是华夏部落的人,苗人和汉人有共同的祖先,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和睦相处。都是因为那些为非作歹的贪官污吏才导致了历史上那些互相仇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