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我们的生活会有些变化……”琼小心地说。
“你要出国?”男孩子睁大眼睛看她。
“不是。而是,爸爸妈妈要分开。”
“你们要离婚?”
“儿子,你知道,爸爸妈妈即使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但如果他们彼此不再喜欢、没有了感情,再在一起他们就会觉得痛苦。”
男孩子不说话。
“当然,”她又说,“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孩子的爱。”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的脸上有很多绒毛,鼻尖上也是。头发有些黄,又细又软,薄薄的皮肤下面,是细小的红色血管。
他是她生命中的生命。他将来,该会是多么的英俊、完美啊!
“没关系,妈妈,”他说,“但我要求你不要离开我——在我上大学之前。”
他的冷静让她吃惊,让她心痛。她伸手搂过他的肩,亲他的额头:“我不会离开你,儿子,我爱你!”
男孩子仰面躺在沙滩上,他母亲却坐着想心事。
“妈妈,你不休息一下吗?”
“我是在休息,儿子!”
“妈妈,我上次从家里回来,发现我的包里有个本子。”
“是吗?我的日记本掉了,原来是在你的行李里。真好,是掉在你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
她随即又不安起来。因为,她再写日记,是从罗滋开始的。
“你没看吧?你都看了些什么?”
“我不明白。不过,我记得第一页上面的话——我曾经到过此地……”
我曾经到过此地却不知何时、何如:
我只知门外有草地,有馨香,有叹息,有阳光普照的海岸……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子说,“今天你来了,我就想到了这些话,好像是说今天我要来见你一样。”
琼笑了,再次搂紧她的孩子:“这些话没有什么意思,但它是诗,和幻想有关。”
男孩子眯缝着眼看天空,他好像看到空气中有丝丝发亮的小虫。他靠母亲更紧些,说:“我喜欢这样的幻想!”
第二十八章它将临近午时
(……
不管它将临近午时还是它将到达夜半。
……
我们每人走向和到达我们所能到达的地方。
——荷尔多林哀歌:《面包和酒》)一o二时间不断地把一切存在变为回忆。对于罗滋来说,这些孤独的行旅,就像做了一场美妙的梦。如今,梦结束了,飞机就要起飞,将他送回现实的土地。飞机升空的瞬间,他感到自己轻如气体,那是多么难得的感觉,奇妙无比。很快,大西北寂寞的夜空、遥远的雪山、长满了骆驼刺的戈壁滩,又留在了身后,留在夜晚的另一边。
在这之前,罗滋还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重要决定——他拒绝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邀请。因为这个基金会的诸多条件是他不能接受的,比如说要他放弃自己的国籍,不许他参加任何非基金会安排的任何活动,哪怕是和艺术无关的。此后他创作的所有作品,无论展览、出版、交易、捐赠,都必须是基金会全权处理。甚至,他的居住地和工作室的选择,也得由公司来选定、安排。
也就是说,按照基金会的种种条款要求,他将不过是他们的绘画工具。
毫无疑问,他们会对他进行更好的包装,给他足够多的钱,让他在国际上享有更高的荣誉和地位。但他们剥夺了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剥夺了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自由,剥夺了他作为一个中国画家的尊严。这几个方面的任何一项,都是他无法忍受的。
在大西北游历期间,罗滋接受了甘肃电视台的采访,公布了他的这个决定。并通过甘肃电视台,将他的录像录音转给美国华盛顿电视台、加拿大国家电视台和澳大利亚my电视台。他莅临华盛顿接受洛克菲勒基金会荣誉证书的时间,也将无限期地推迟。
在飞机起飞之前,罗滋又给琼打电话。
这些天,她很兴奋,电话里总能听到她的笑声。她说她忙,又很顺利的完成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了解她的工作,什么事都需要一丝不苟,但基本上保持一种恒定的状态。她的兴奋肯定不是来自工作上的。每一次通电话,她的声音都是那么轻快、欣喜。她变了。
这种变化让人喜欢。
“小姑娘,你真的会来接我吗?”
“当然啦!”
“你穿什么衣服?我猜,是蓝色的吗?”
“当然,是粉蓝的那件!”
那是他最喜欢的。
知道他喜欢那衣服之后,她曾经又买了同色不同款式的两件。
一o三罗滋到达海城市以后,一辆灰色的别克小车将他和琼接到海滨一座大别墅里。
这是李恩的别墅。李恩的太太明天就从加拿大归来,为了庆祝,他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周末酒会。说“小型”,其实来了不少的人,许多人罗滋都不认识。
李恩给罗滋这样的礼遇,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罗滋放弃了洛克菲勒公司的邀请,他才得到机会,成为洛克菲勒公司艺术院的驻院画家。
别克车一直开到别墅主楼前,一身白色西服的李恩出来迎接他们。他抓着罗滋的臂:“好家伙,是不是我不叫你你不回来啊?”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琼:“欢迎你,琼小姐!我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