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远航船队的的承诺,孟士勤等人总算心头大石落地,便急忙忙的告辞返回逍遥岛。慕名一这边却还不能轻松,他们定下了目标,计划与策略可还没半点眉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林仲羽立即着人去询问陵卫队审讯被囚土著的情况。
帅船旁边的一艘东海舟上,莫林正怒气冲冲的从囚室走出来,甩手关上舱门,狠狠的在甲板围栏上踢了一脚,让他如此失态的正是仍然在囚室里接受审讯的两个南海土著。陵卫队的手段绝对是一流的,没有人可以在他们的审讯下顶得过一个时辰,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囚犯不肯说,恰恰相反,现在的麻烦在于囚犯说得太多。
南海土著的名字在中土人看来都很奇怪,两个囚犯一个叫做“翁查哈”,另一个叫作“翁摆摆”,他们俩意志薄弱、贪生怕死,对外界压力反应强烈,而且粗通中土语言,真是刑讯逼供的最佳人选。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与大多数土著居民一样,因为文化落后的缘故,语言表达能力实在糟糕得很,对事物的描述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说当莫林问起“大魔王”所在的位置,他们就只会指着南方说“大岛”;问起要多长时间可以到,就双手比划个大圈回答道“在船上吃完这么一大堆粑粑就到了”,至于多少人吃,到底吃了几天,就统统是不知道;问起“大魔王”有多少士兵,两人都面露恐惧之色,颤声回答道“比逍遥岛上的树林还要密,像浅滩上的沙子一样多”。莫林审讯了半天,只得到一个看似有点靠谱的信息,那就是“大魔王”并非南海土著,而是从遥远的南方迁徙来的一个部族的首领,这个部族被南海土著人称为“加尼亚”部族,风俗与南海相近,唯一不同就是族人相貌奇特,鼻宽唇厚,毛发稀疏,肤色墨黑,四肢修长健硕,在阴暗的丛林中如鬼魅般来去如飞。
莫林正两手扶在围栏上咬牙郁闷着,突然看到旅领吴正带了几个人向他走来,便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服,迎上前去。
“莫陵卫,可有讯问出什么?”吴正笑道。莫林叹息摇头,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自觉弱了陵卫队的名头,羞愧不已。
“可否容我讯问几句?”吴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定睛望去,说话的是一个高瘦少年,身上挂了件长袍,一脸倦容,两眼倒是炯炯有神,正是叔子安,帅船议事完毕后,他自告奋勇的跟着吴正来打探情况。莫林知道这位是言王慕名一形影不离的挚友,心下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得罪,忙打开舱门,将叔子安送入囚室。
叔子安早看出莫林有些不悦,便笑道:“莫侍卫辛苦了,星官有些交待,我这是代他来补充几句,还请见谅。”辰明当然没有做过什么交待,这只是叔子安随口说得一个谎言,不过莫林听起来就舒服多了,若是神秘莫测的星官奇计奏效,对陵卫队的面子倒是没什么损失,毕竟星官对周国子民来说可说几近神人,凡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到。
叔子安走到两个囚犯的面前,笑咪咪的说道:“你们站起来吧。”两“翁”偷偷瞟了眼这和颜悦色的高瘦少年,却无半点喜色,他们对刚才遭受的苦难心有余悸,看着叔子安的小眼睛顿觉狡诈,竟不敢动作。直到一旁陵卫队侍卫怒喝一声,两人才连忙爬起来,学着中土礼仪弓身致礼。
叔子安也不恼怒,仍笑着道:“两位可知道自己部族的父老们都跑哪里去了?”两人一齐摇头,这个问题莫林早问过了,两人也确实不知道,土著部族显然走的匆忙,竟把他们给遗弃了。
叔子安又问:“莫非是跑到什么加尼亚部落那里去了?”两人犹豫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翁查哈低声道:“大概是的。”
“大概?这么说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咯?”叔子安故作惊奇道。翁摆摆瞪了翁查哈一眼,两人立刻都不再开口了。叔子安逼近一步,道:“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对我说,这里的任何事情,我们船队都可以做主!”看两人神色仍很犹豫,叔子安脸色一寒:“若是还有什么隐瞒,你们的性命我也便做主了!”
两个头脑简单的土著听到“性命”二字已扑通跪下,求饶不迭,很快和盘托出。原来,南海群岛土著部族众多,其中有一个叫做“尼哈特”的部族人口最多,实力最强,渐渐成为各部之首,部落首领也自封为王。两人猜测中土城寨所在岛屿的土著人多半是受了加尼亚大王的威胁,逃到尼哈特大岛上避难去了。
叔子安听完,奇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何方才不说?”
翁查哈颤声道:“并非我俩有心隐瞒,实在是孟大老板交待不可说,我们尚有同族十余人在他的手上,若是说了,恐怕都活不成……”
完成任务的叔子安迅速返回帅船,将得来的重大消息详细告知慕名一和辰明等人。听完叙述,慕名一皱眉道:“孟士勤为什么要威胁这班土著呢?难道南海遇袭一事另有蹊跷?”辰明等人也都不得其解,但想了半天却全无头绪。
“不如还是请林护军派人带着翁查哈等二人一起去尼哈特岛查探一番,再作定夺。”叔子安道。众人合计也只能如此,林仲羽便离去安排。
平定南海的事情暂时没有进展,不过,好在少年的心是善忘的,反正着急也没用,乘着空闲,慕名一等少年们都围在甲板上找乐子,现在的乐子就是看打架,准确的说是汤一笑打人。
只见前甲板中央一块空地上,十多个水军士卒排成一排站在汤一笑对面,另有几个士卒正趔趄的相互扶着走向一旁。原来汤一笑最近研习辰明教授的功法后,对技击之术兴趣大增,苦于无人较技,便常缠着要跟舅舅比武,无奈之下,慕名一便央林仲羽找了些水军士卒来陪汤一笑练习,现在,就是汤一笑每日例行的练武时间。
转眼间,汤一笑已轻松放倒五六个水军士卒,而且每一个倒下的士卒都哀叫连连,失去战力。汤一笑固然神勇无敌,但其实这些士卒也并非就这么不禁打,之所以“失去战力”,实在是因为汤一笑下手太重,这些士卒多日来都被打怕了,又不敢假装不敌,干脆全力出击,倒下后便顺势退出,也免受皮肉之苦。这时,又是一个士卒暴喝一声,双拳轰向汤一笑前胸,只见汤一笑两腿前后支撑,左手推挡,右手切入对方左腹一击一震,那士卒惨叫一声,飞退开来,竟一头撞破船楼偏厅轩窗栽了进去。这一招看来朴实无华,但在力度、准度和时间判断上却大有讲究,汤一笑使出这么漂亮的一招,得意得不得了,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不过,他倒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发现闹出这么大动静,便跑进偏厅看看那士卒怎么了。
不一会儿,汤一笑出来了,手中拿着一封信函,跑到慕名一面前递给他,说道:“这有封信,听说是给舅舅你的,本来塞在轩窗缝隙里。”原来那士卒撞破轩窗后,这封信函正好掉落到他身上,上面写着“言王亲启”四个字。汤一笑进去后,那士卒便自称“受伤过重,无法动弹”,托汤一笑把信拿出来交给慕名一。
慕名一接过信函,打开看了一会儿,脸色顿时阴晴不定,也不说话,向叔子安等人一招手,回头便走。汤一笑傻愣愣的看着舅舅的背影,又看向剩下的几个士卒,挥了挥手示意再见,便跟着慕名一离去了,躲过一劫的士卒们瘫软在地,大呼侥幸。
船楼正厅中,辰明神情凝重的看着慕名一摊开放在案上的信函,沉吟半晌,道:“仲羽果然没有料错,从这信上看来,我中土商旅确是亏负太多,以致酿成今日之祸。”
林仲羽刚好赶来,听了这话,忙拿过信细细查看。原来这信乃是随孟士勤一起到来的周国商人田镇海偷偷留下来的,上面述及近两年来中土商旅与南海土著之间的许多恩怨。
随着南海贸易的繁盛,越来越多的中土人加入了远洋贸易的行列,幻想着一夜暴富。然而,伴随着丰厚利润的还有巨大的风险,许多商人就由于船难、货损而倾家荡产,其中有的人,为了弥补损失或者仅仅是为了谋得回家的盘缠,常欺骗纯朴的南海土著,赊欠赖账甚至盗取南海物产,冲突时有发生。几个月前,几个中土破产商人在逍遥岛偷盗土著珍藏的千年沉香木时不慎被抓获,依该部族族规应予断指之刑。孟士勤念在同为中土人士的份上,前去索人,不料被土著拒绝,一怒之下竟命护卫抢掠而去。小部落气不过,备下重礼去向尼哈特王请求主持公道。尼哈特王登基未久,正欲立威,立誓铲除中土移民,便派遣了大军前来讨伐,不料南海蛮国两千余人的军队根本不过乌合之众,被孟士勤和几个大商人联合派出的八百护卫打得落荒而逃。尼哈特王也是鼠胆之辈,心想如此下去怕是要灭国,听了宠臣的谗言,便遣派使者向最近迁徙到南方大岛上的加尼亚王求助,从此引狼入室,恐怕连自己的小国这会儿也陷入真正的危机中了。
林仲羽看完,大叫“不好”,他已经派出一支快船前往尼哈特岛,说不定那岛上的尼哈特王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双方开战,再生伤亡,麻烦可就大了。
慕名一忙劝慰道:“水军骁勇,就算开战也未必吃亏。当务之急,还是想个解决的办法。”说完看向辰明和叔子安,在他心目中,辰明镇定,子安多谋,在混乱局势下,这两人是最能理清头绪,制定合理策略的。
辰明和叔子安相视一笑,信中所述,与他们早前的猜想相差无几,计略早已定下来了,就看要怎样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