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邪了你又咋呢?
这边,车班长更不示弱,立刻又顶过去:
打一把七寸的刀子哩!
包一个鱼皮鞘哩。
长一个七尺的身子哩,
闯一个天大的祸哩!……
“哗——”众弟兄拍起子来。这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那“闯一个天大的祸”指什么意思,不言而明。这一下倒把雪女子给镇住了,一时语塞,半天没了声音。
一团乌云飘过,遮住了半个月亮,人们隐约看见,她掩面哭了。
一阵沉默,万籁俱寂。我舅舅说:“来!喝酒!”于是,大家又叮叮当当碰起了酒碗。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八节(3)
喝着喝着,醒着的醉了,醉了的又醒了,七嘴八舌,杂歌乱吼:“望断天涯的路断了,雪山把沙漠隔了……这辈子把爹娘都不想了,还想个鸟的烦恼!”
种种慷慨悲歌,种种劝说诱导,犹如雨打梨花,风动林涛。终于,一轮明月冲破云团,那雪女子又如出水芙蓉般抬起了泪眼,明眸皓齿一闪动,心底的话儿就吐了出来:
月亮上来车轱辘大,
脑袋掉了是碗大。
刀子斧头奴不怕,
单怕是阿哥们丢下……
“吼——”人们大悟了,感动了,她原来并不畏惧那强权的淫威,她怕的仅仅只是这个!于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承诺飞了过去:
舍命保宋的杨令公,
三国的英雄子龙。
阿哥是尕妹的金鞍子,
半道上闪你是驴们!
歌声轰轰回荡四野,一方是剖心露肝的肺腑倾诉,一方是山盟海誓的铮铮誓言。越唱越欢,越唱越火。不知不觉,先前已经睡下的人,也重新爬起来跑到了滩上。那些一直战兢兢观望倾听的其他女人们,也终于受不住强烈的感染,步着雪女子的后尘,一个个溜出洞穴,加入了歌者的行列。汉子们愈加兴奋狂热,大碗的酒,破嗓的吼,阿哥在这边,尕妹在那边,中间隔一道沙陵,一唱一和,一对一笑,竟渐渐形成了一场纵情忘我的男女群体大汇唱……男的歌:
民国手里造元宝,
推翻了清朝的江山。
翻天覆地闹一番,
不枉活了一世少年!
女的应:
铜车铁马的英雄业,
顺黄河慢慢儿淌下。
尕妹和阿哥是冤屈鬼,
死了是一坑里葬下……
歌声动心彻骨,凌云摩天。先前的那种猫儿叫春没有了,恨天咒地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成了一种波澜壮阔的人生宣言……
终于,情的烈焰、性的烈焰、酒的烈焰、欲的烈焰,共同汇聚成了一股不可遏止的歌的海洋,汉子们敲碗顿足齐声作吼:
十朵的牡丹九朵开,
你这朵为啥不开?
青龙腾空者播雨哩,
花骨朵把嘴儿努开!
女子们闻此召唤,涛声应呼:
上山的老虎下山来,
下山者喝一趟水来。
我这边招手你那边来,
来了者xx者耍来……
“哗——”如江河决堤,洪水滔天,阿哥们全都疯了、狂了,那车班长率先一跃而起,奔了过去;跟着,又有一伙年轻大胆的阿哥们潮涌而上,一眨眼工夫,数十个男男女女,拥做一团……
第二华人站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九节(1)
九
这一桩事件,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轰动了整个野驼滩旮旯城。马黑马震怒了,羊副官震怒了,卜连长震怒了,他们压根儿也没想到,他们的女人,他们的部下,竟会有如此大胆的越轨之举。马黑马气得几乎发疯,一阵哆嗦,一声令下,卜连长立刻率兵把那参与闹事的几十个男女抓了起来……接下便是军法审判。羊副官担任了法官的角色,他首先把那帮男女狠狠训斥一顿,接着便开始追查谁是闹事的头儿。这自然不难,很快,未等他人检举揭发,车班长自己就站了出来,胸膛一拍:“我是主犯!”那雪女子也毫无惧色,直言道:“这事不怪他人,是我带头寻上门的!”其他的男女也跟着咋呼:“天上把地下的雨下了,驴儿把马儿踏了,怀上个骡驹儿也是喜,管你牛的屁事?”羊副官气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好上报马黑马定夺。
尚未等马黑马做出决判,李老军又奏一本。李说:“这事儿复杂,不可造次。古人说:篱牢犬不入,倘若我们能把自己的女人管好,怎么能戴上这种绿帽子?况且兵是马儿将是鞭,如果我们治军有方,部下怎敢如此妄为?由此看来,咱们也有责任……”马黑马听了这话,居然真的冷静了下来,长思半晌说:“咳!认个羞吧!”随之做出一个判决:男人们因是酒后造罪,情有可原,暂时饶过,下不为例。女人们则是偶然失足,上了贼当,权且容忍,以观后效。至于为首的车班长和雪女子二人,则不能随便放过,将车班长以“强奸民女,带头破坏军纪”为名,狠打了二十军棍。雪女子又因“首倡淫乱,败坏贞节”为名,被贬为“民妇”,赶出了司令部“王宫”……
这个处理应该说是宽宏大量的,无可多言的,男男女女皆大欢喜。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风平浪静。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还出在那雪女子身上。她自被赶出“王宫”之后,表面上是受了惩罚,实际上却是因祸得福,回归了自由。她根本不在乎马黑马的所谓“失宠”,恰恰要的就是这种无拘无束。她在那密密丛丛的沙宫石窟中,独选一个僻静的石旮旯住了下来,由众“阿哥”帮忙,用泥巴土坯修了一道院墙,用沙柴红柳扎了一道篱笆门槛,过起了独门独户的日子。车班长等一帮弟兄,自然成了她的贴心好友,隔三差五,欢聚一起,或高歌山头,或醉舞沙滩,成了旮旯城一大新鲜景观。事情如果就此下去,也不失为苍天悯人的一个美好。但事情的发展变化往往出人意料,时间稍长,毛病就出来了,她由因祸得福而反过来因福得祸了。
我们知道,野驼滩的兵们是由骑一旅、凉州团、骆驼团三支力量汇合的,再加上独眼龙那几个,就是三支半,来源很复杂,积怨也深。虽然在盐巴风波后,马黑马已郑重宣布,三家弟兄一律平等,再不分什么嫡系杂牌,但事实上,派系斗争并没消除。在平常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利害冲突,也就你好我好都过去了。一旦遇着特殊的利害,矛盾就暴露了。在前个阶段的男女事情中,主要是官兵之间的矛盾,士兵们还是同病相怜的;现在突见一个天仙女子从天而降,落到了众人群中,一些人的眼睛就红了。凉州团的人说,雪女子是由大家的粮草换来的,怎么能由你们骆驼团独享?骑一旅的人便说,你们这些俘虏娃子,靠我们的仁慈活下命来,不思报恩,反而还想龙口夺食,岂有此理!于是,冲突就发生了。我舅舅他们——主要是车班长等一些年轻士兵,当然不肯屈服退让,于是就经常发生吵嘴打架的事情。雪女子被夹在中间,自然成了矛盾的焦点,真是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
她本来也想委曲求全,尽可能牺牲自己,抚慰众人。但毕竟她又不能人尽可夫。她虽然自由放浪,总还是有选择的,群歌共舞可以,同枕共眠就难能。这就必要导致某些人的黄河之心不死。
这情形自然也不会不被马黑马知道。那独眼龙是个天生的好事之徒,每逢发生这种事情,就会幸灾乐祸地跑去,向上层们绘声绘色地加以描述,说那些光棍汉们为了一个贱妇,如何地争风吃醋,如何地打得头破血流……马黑马每当听到这些,就嘿嘿一笑说:“好啊,让那个小婊子作乐去吧,我不嫉妒!”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九节(2)
上面是这样,下面就更加放肆。渐渐地,冲突就升了级,由一般的打架斗殴终于发展成了群体械斗。不但骆驼团跟骑一旅斗,骑一旅也跟凉州团斗,而且斗着斗着,打斗的双方或者三方还会突然间罢兵息怒,围坐一起喝起酒来。喝着喝着又会因一言不合而摔掉酒碗,再次打斗起来。渐渐地野驼滩打斗成风,成了继群体自慰、花儿对歌之后的第三种风俗习惯。所幸的是,他们的打斗仅限于拳脚棍棒,尚未动刀动枪。李老军有一次对羊副官说,要设法制止,不然的话,要出大乱子。羊副官却笑一声说,你不让他们打斗,他们那过剩的精力往哪里发泄?李老军又说,不管咋样,总不能闹出命案。羊副官又说,你别操心,物极必反,马旅长心中有数!果然,李老军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天,车班长和我舅舅他们,奉命到水山里去疏通一道淤塞的坎儿井,中午未能回营吃饭,凉州团的一伙人便趁机又闯进了雪女子的洞中。她说夜里来,那伙人非要白日里来,实在纠缠不过,就冲出人群,朝秦太太的洞中跑去躲避。这秦太太是谁?正是前面说过的那个带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儿、女娃儿为了弟弟而饿死了自己的那家母亲。据说她是原骆驼团一个团副的太太,当时在军中妇女中年龄最大,已四十多岁,加之木讷厚道,姿色平平,便和少数几个女人被马黑马等弃之于“民间”,未得“恩幸”。平日里只有李老军等几个老兵和她相与往来,喝喝茶、抽抽烟、拉拉家常,很少有年轻士兵找她的麻烦。偶尔有几个无赖汉子闯到她这里,她也要么是好言相劝,要么是拉她那个娃儿死守身边,使得那些人终无计可施,嘻嘻哈哈一场也就走了。这情况人所皆知,雪女子一遇尴尬之境,就跑来向她寻求庇护。可今天那伙人偏是不依不饶,雪女子跑到秦太太院子后,那伙人也追到了秦太太院子。而且这伙人还未站稳脚跟,又有骑一旅的一伙人也尾追而至。不一会工夫,秦太太的院里院外,便扎满了吵吵嚷嚷的兵们……
平心而论,这些兵们并不真是要对一个女人干什么,他们只是借一个女人为引子,玩一种男人间的恶作剧,如果真的要对一个女人施之以暴,雪女子有十条腿也是跑不了的。这底细也是心照不宣。当时听着有两伙子人围集在了秦太太院中,也不知哪一个喊了声“打起来了”。立时就开了锅,远处做活的,近处吃饭的,还有躺在岩洞里睡觉的,乱纷纷全都动作了起来,也不管是谁和谁打起来了,提上铁锨棍棒,就呐喊着奔赶而来……
也是鬼使神差!独眼龙因有新疆相好,平日里并不参与这等是非,可今天不知动了什么好奇,竟也吆喝着向前跑去。途中撞见了那个黄瘸子排长;黄瘸子一见他就心头起火,不由骂道:“你他妈吃着碗里的,还想锅里的?”独眼龙就反唇相讥:“雪女子也是我新疆姐儿,怎么能容你这猪八戒糟蹋?”黄瘸子大怒,不容分说,挥起一拳,就把他打了个四脚朝天……
独眼龙半天才爬起来,怒得咬牙切齿。愣了半天,就掉头向司令部王宫跑去。还未跑进洞门,就嘶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马黑马和羊副官正对坐一张石桌前,各抓一把石子,在下老虎棋,突见他这般风火模样,就停下子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凉州团的黄瘸子,勾结骆驼团的车怕万一,阴谋发动政变,要把骑一旅吃掉,还要来攻打司令部!”马黑马不信,斥道:“你胡呲乱灌,谎报军情!”他就扑通一个响头:“小的决不敢谎报军情!不信,你们出门去瞧,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马黑马就有些疑惑,望望羊副官,正将信将疑间,忽听外面“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沙宫顶部掉下一片尘土,二人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叫上卜连长,点起一支卫队,冲了出去……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十节(1)
十
外面已经人喊马嘶乱作一团,秦太太的院子那边一股浓烟冲天而起,从水山脚下到旮旯城城头,到处是惊慌的呐喊,奔跑的人群。骑、凉、驼三方人马,果真提刀挥枪分路云集而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拼杀眼看发生。马黑马急了,一把从卜连长手中夺过手枪,朝天“砰砰砰”连放三枪,嘶声大喊:“停下!停下!都给我停下!”
一阵虎狼咆哮之后,纷乱的势态才渐渐被镇住……
你道这是咋回事,原来又是一个阴错阳差!那一声巨响并不是三方火的信号,而是秦太太那娃儿的无意事故。那个娃儿,当时十岁,平日里极孝顺母亲,因其呆头呆脑,人称勺娃子。这天正巧出门玩耍,忽见大群大群的人朝他家院门跑,以为母亲出事了,便也跟着往回跑。跑到院子门口,里面已挤满了人,便叫着喊着往里冲。不料有几个士兵开玩笑说,你妈已经上吊了,你进去干什么?硬是不叫他进。他急眼了,就哭叫着,抓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往院子乱砸乱扔。那时节,武器弹药久不用,遍地乱扔的很多。有一颗断了柄的手榴弹杂在石座中,也被他当作石头捡起来,扔进了院子中。手榴弹不拉火线是不爆炸的,可这颗手榴弹偏偏没拉火线就爆炸了,轰隆一声响,满院子顿时血肉横飞……
当马黑马、羊副官等人赶到跟前的时候,硝烟已经散尽,悲剧已经造成:死了三个,伤了五个,勺娃子的娘秦太太,也被炸断一条腿,昏倒在血泊中……
事情大白后,所有的人,上至司令,下至三军,全部目瞪口呆,没了气……
巨大的静默,死一般沉寂。天上浮云缓缓流动,地上沙草轻轻作响。野驼滩旮旯城第一次出现了群体的哀悼……
过了好久好久,马黑马突然双手抓天做撕云状,哇哇地吼道:“跪下!跪下!都给我跪下……”人们便刷拉拉一阵响,割谷子一般跪成一片。
“你们不是人,不是人!我也不是人!我们统统都不是人!我们连猪也不如狗也不如,牛马也不如;我们都是一伙畜生……”
接着对着嘴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又是一阵自打耳光……人们无不低首垂眉,噤若寒蝉。
“你们都给我听着!我马黑马现在要当皇帝!我如果不当皇帝,你们就都成了乱臣贼子!天上有凤凰,地上有虎狼,人里面有头人,羊里面有头羊。老天爷造就万物造就众生,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要安排一些爪牙!”
人们听得心惊肉跳,又不知所云。“我马黑马秉承天意,替天行道,不惜个人肝脑涂地,把你们从死路里带了出来,摆脱了###的追击,征服了沙漠的吞并,有了饭吃,有了水喝,我问心无愧!”
“可是后来,我却失职了,堕落了,辜负了苍天的重托,忘记了爪牙的使命。为了一点儿妇人之仁,放弃了对你们的严加管束,任你们胡作非为,结果就酿成了这样的惨剧!”人们禁不住偷眼瞥一下那几具血尸,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死得多惨啊,多冤啊!他们从枪林弹雨里过来了,饥寒交迫中过来了,没有死,最后却死在一个女人身上!可是,这一切怪谁呢?怪你们吗?怪女人们吗?不,只能怪我一个人!我没有当好老天的爪牙,没有管好你们这些小人和女人!我对不起苍天,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弟兄!我痛心啊!”
跟着又是一阵嗷嗷嚎哭。人们也忍不住发出一片抽泣……
“因此,所以——”他终于抹干泪水,再一次抬起头来:“我现在要重新宣布,我还要当头人!还要当爪牙!还要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在这块野驼滩上,旮旯城中,我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我的话就是圣旨!谁要不服气,现在就站出来,如果现在不站出,将来又反悔,就莫怪我马黑马心狠手辣!……”言毕,停下来望向人群。
人群赶紧又把头低下。“好!你们既然没有二话,那就听我宣布三条新的军令。这三条新的军令,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和旮旯城的吉凶祸福,都把耳根子给我扎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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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十节(2)
“唰——”人们又抬起头来。
“一、从今日此刻起,凡野驼滩旮旯城的军人,不问来路,不分派系,全部打乱重新整编。凡四十岁以上的,带伤的,有病的,全部退伍,和妇女娃娃统称为‘民’,再不叫‘兵’。凡四十岁以下的,健康的,继续称为兵。民有民法,军有军规,各级军官分清职责,我是大爪牙,向天负责;你们是小爪牙,向我负责!如有玩忽职守者,严惩不贷!
“二、整编后的军人,要重整军容风纪。上工下工,吃饭睡觉,一律要听作息号。闲来无事,还要进行军事操练。武器弹药也要收拾好,再不许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有犯者,处死殉葬!
“三、这是最后重要的一条!是关于女人的,你们仔细听着,我要多说几句——”
人们的耳朵就竖直了。
“你们平日里吃饱了,喝胀了,猪脑袋也发昏了!你们有谁想过,现在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有谁想过,我们在这里还能呆多久?说不上啊,十年八年说不上,二十年也说不上,如果三十年还走不出去,你们、也包括我,都将成为一堆白骨,一堆干尸!”
人群禁不住打个寒噤。
“变成一堆白骨并不可怕,人人都有那么一天。可是,我们死后,谁来给我们家乡的亲人传个音信?谁来把我们这场遭遇告诉给世人?谁又能在我们死后给我们在坟场里烧钱挂纸、超度亡灵?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但——将来却有!他们是谁?他们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些女人!
“我们眼前的这些女人是什么?她们不是人,而是神!她们并不是我们抢来的,也不是用粮草弹药换来的,而是天上掉下的!她们和天降五谷一样,是神打发她们下凡来,拯救咱们的灵魂的,帮助咱们脱离苦海的!在前些日子里,我们鬼迷心窍,不明白这一点,只把她们当玩物看待,用她们发泄兽欲。现在,我们明白了这一点,就要刮骨疗毒,痛改前非!我们要把她们当作金、当作玉、当作天上的月亮、地上的星星,和她们真诚相爱,正经做爱,为我们生儿育女,造配下一代!”
哗啦啦……人群骚动了。遥远的天边卷起一股野马风,呼啸而过,仿佛有一场暴风雨正在凝聚……
“可是,我们又不能人人做爹,人人都做丈夫!我们现在的姐妹只有三十多个,兄弟却有五百多,怎么也配不过对儿来,这就需要优胜劣汰,精选良种!有朝一日,当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一头白发,化为一堆白骨的时候,我们的子孙还能扛起我们的大旗,重振雄风,走出沙漠,走出绝境!……”
人群一阵强烈的震撼,被一种不可名状的血涌之感袭遍全身……
“所以,现在,我郑重宣布:从明天开始,我们五百多兄弟,不论官大官小,地位高低,一律平等,以自愿报名的形式,展开一场选种比赛。谁的条件好,谁就做爹、做丈夫;谁的条件不好,谁就自动让贤。为了公正避私,我马黑马首先声明,退出比赛!”
“哗——”人群开了锅,这一道命令犹如凭空里掉下一颗响雷,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个活阎王,居然会做出这么一个破天荒之举,尚未来得及细做思考,就本能地发出了一片山呼万岁!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十一节(1)
十一
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荒诞不经,怎么也叫人难以置信。可我舅舅当年给我们讲的时候,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讲着讲着,还会动情的抽搭起鼻子。他说,那天晚上,羊副官等人就连夜制定了一个竞选规则,后经众人反复讨论,定为三大标准八项细则,大致的内容是:一要身强力壮;二要武艺高强;三要富于牺牲精神。在报名的时候,马黑马果如其言,没有报名。人们初以为他在做样子,便齐声劝进说,要选最优秀的种子,他应该是第一。他当时才刚刚四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可他却说,你们别再陷我于不义了,我说了话是算数的。最根本的还是我有自知之明,我这人虽然生龙活虎,但却有一个坏毛病,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将来生下个崽子又像我,必给旮旯城添乱子。为防患未然,谬种最好就此打住。人们听了,也就再无话说。羊副官也说马旅长都这么深明大义,我还瞎凑什么热闹,也跟着退出了。
由于上层人物的这种高姿态,下面的弟兄也就不便勉强,最后大约有一半人放弃了竞选。卜连长原是也想效法马黑马和羊副官的,但被独眼龙抢白了一句“你照猫画虎干什么?上峰之所以如此这般,就是要把重任搁在我们肩上。你我也打了退堂鼓,谁还去冲锋陷阵?”卜连长听得入耳,便当仁不让,占了一席地位。在对男人们进行筛选的同时,对女人们也做了一定筛选。一些身体欠佳的,相貌过丑的,年龄偏大的和偏小的,都被精减了。最后决定,以二比一的比例,精选出二十个女人成立一个“凤凰营”,四十个男人成立一个“青龙连”。
当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开始了那实质性的选拔比赛。
第一个项目叫“裸体跑”,意在目测其基本素质。预备令一下,约三百个男人便一丝不挂,赤条条趴在一道起跑线上。马黑马为总监督,羊副官为总裁判,二人站在水山下面临时扎起的一个台子上,如做检阅三军状。稍事言说,羊副官便举起一把手枪“砰——”的一声,三百条肉身便似牛马炸群一般,向山顶跑去……
山顶上插一面军旗,由李老军率两名瘸腿老兵负责记名次。一个数数儿,一个手提一桶红土水,给先到者身上画记号,一直画到第二百名,便打住,余者淘汰。
我舅舅也有幸进入了前二百名。他后来说,那真是一场活要命的狂奔。从山脚到山顶,曲曲折折不下数十里。他从军多年,也曾参加过急行军、强行军,可从来也没有那么累过。有不少人刚跑到半山腰就累得口衔了白沫,还有的拼命挣到第二百零几名,只差一步,恨得吐了血。
第二个项目,叫“徒手打”,意在验其血脉筋骨。这一项比裸体跑更苦。二百名初选者被分成十组,每组二十人,在沙滩上画了十个圈,叫他们捉对厮打,看谁最先被打出圈。那打是真打的,事先立了生死状,拳打脚踢毫无顾忌,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直到其中有五人被赶出圈子后,才算决出高低。我舅舅有幸再一次经受住了考验。他说,他本来是顶不住的,但没想到和独眼龙碰在一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于是一照面就搂抱在一起打了滚。独眼龙拔掉了他一撮头发,他撕破了独眼龙的一只耳朵。两人尚未见出输赢,已有人先他俩被打出圈外,于是双双捡了个便宜。
第三个项目叫“晒太阳”。一听这名目就叫人头皮发麻。据总裁判羊副官介绍说,是为了检验耐力和意志,说人在烈日暴晒下最能见出筋骨和韧性。于是,经两轮淘汰所剩下的一半人又在沙滩上布成一个方阵,面朝骄阳,赤足立定,接受考验。脚下是滚烫的沙子,头顶是冒焰的烈日,而且还不得喝水撒尿,那个难挨啊,真个如遭炮烙之刑。我舅舅说,他站了不大会儿,浑身的汗水就流到了脚面上,又坚持了约半个时辰,终于眼前一黑,就晕倒了。以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反正等他被人用凉水浇醒的时候,身边已七倒八歪躺下一大片人,其中有个别中了恶暑,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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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十一节(2)
接下的第四第五个项目,分别是“枪法”和“刃术”。这两项主要在比军事技术,体力的消耗相对轻些,便合在一起搞,人也可以穿上衣服了。我舅舅说,他如果能挺过那第三关,这第四第五是没问题的,可惜他半途而废了,从此就永远绝了女人之想。比枪法就是比射击,每人十发弹,看谁环数多,砰砰啪啪一阵响,很快就见了分晓。在这一关上出了个插曲,那独眼龙瞎了的偏偏是一只右眼,根本无法瞄准,一举枪,就被羊副官刷掉了。
他不服气,跑到马黑马跟前说,他这独眼不是娘胎里带来的,是后来受伤的,不会遗传给下一代,希望能灵活处理。马黑马就说,像你这样子,本来就不该报名,至少第一轮目测就该被刷掉,叫你能混到这一关,已经够灵活了,还要什么灵活?他就急了,又说,他是有大功的,如果没有他,哪有坎儿井,看在这份上,也应对他特殊照顾。马黑马一听这话反而怒了:“滚!要比功劳,谁没功劳?你大还是我大?”他就呛住了,闪在一边,委屈地哭了。
接下来的“刀术”比“枪法”又复杂些。他们大部分是骑兵,马上功夫是看家本事。但骑兵和骑兵也有所不同,一部分是骑马的,一部分是骑骆驼的;骆驼的躯体比马高大,马的四蹄又比骆驼灵活,两个兵种交起手来,就出现了武器上的长短不齐。另外,这毕竟是一种演武,真刀真枪干起来,也有些过分。于是经过商议做了变通,无论马兵驼兵,一律手持一根木棍,代为刀枪,谁先中刀,谁先落马,以示阵亡……
这是一件快活事!这时候被淘汰的人已达三分之二,由参赛者变成了观众。那些妇女和儿童也都涌过来,围在沙滩四周看热闹。一声令下,人马骆驼就混杀起来。那些战马战驼久已不闻战声,蓦然听得鼙鼓号角,一下子就又回到了昔日的疆场,驼怒吼,马长嘶,骑手呐喊,一时间大戈壁尘土飞扬,呼声入云,杀声震天……
大混战越战越勇,越勇越战,本来约定谁先中刀谁就落马,可杀到后来,人人都已红了眼睛,只图快哉,不问其他,有的人已连中四五“刀”,还继续厮杀不休,围观的看客便大喝倒彩。其中有两个人杀得最为激烈,一个是卜连长,一个车班长,前者策马,后者驾驼,手中各持一根丈八“蛇矛”,不做单刀劈杀,而为双手冲刺,活像古战场上的两员武将。一马一驼如走马灯般旋转腾踏,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看客们欢声如雷,声传十里,马黑马也情不自禁叫起好来……
这场鏖战直从中午战到日落西山方才收兵。战后清点,竟发现无一人不中“刀伤”,最后只好参考其他成绩,决出前八十名。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第十二节(1)
十二
接下的第六项是比“胆略”。这一项具体内容没有透露,只笼统地说,比试英雄胆略。五项赛事已进行了三天,人人都已疲惫不堪,羊副官宣布说,休息一天,待后天早上再说。并叫初选的八十名官兵集中住在一起,以免他人干扰。八十名初选官兵,非常激动,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到此阶段已胜利在望,再狠一口气,那梦寐以求的大快乐便将来临。所有的人都按捺不住兴奋,努力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