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酷爱花草,曾教过我一些草药的粗浅知识,此外还粗略读过《本草纲目》。”父亲常说那些医书要紧时候可重过四书五经百倍,故而他的书橱中还放着不少医书,我也读过几本,但医书毕竟艰涩难懂,不甚有趣,我仅略有些基础知识。
司药手指轻敲琉璃杯踌躇片刻,随手择下一旁的一株半开的白色单瓣牡丹问道:“你能告诉我牡丹的药用吗?”
“牡丹又称百两金、木芍药,根与皮可入药,味辛性寒,牡丹只取红白两色单瓣者入药,其他品种皆由人工培育,失去天性,气味不纯,不可取,具体的药方子我不大记得了,似乎可以治疗用以疝气、女子恶血。”
她又转身从花丛中择下另一朵嫣红色单瓣花朵,问道:“想必你也知道红白牡丹药用不同,你能详细列出吗?”
我略略沉吟,道:“白牡丹用药时偏于补,红牡丹则偏于利,不过姑姑手里拿的是芍药,并非单瓣牡丹,芍药又名将离、梨食,味苦性平,若是鼻血不止,可用芍药研细,服两匙,水送下,鼻血可止。”
单瓣牡丹与芍药外形极为相似,普通人常会弄错,其实花形边缘有微小区别,沈司药刻意拿赤芍来混淆视听,幸好过去家中芍药牡丹都有种植,我小时候常常突然鼻血不止,父亲便会取芍药末让我温水服下,所以这也是为数不多我能记下的药方。
沈司药舒展眉头一笑,道:“看来苏姑娘知道的很多,说得都不错,不过姑娘还是应该从最基本的药理开始学习,治人医病马虎不得,断然不能用似乎记得这样的词!”
我窘迫地脸红,沈司药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道:“医家讲究望闻问切,姑娘该从望学起,这册子里记录的五色诊法,姑娘务必在三天内全部背诵下来,不可差错一个字,我三日后会抽查。”
我坐在石凳上,大致翻阅一下,幸好内容并不多,三天的时间还算宽裕。
此刻扑簌簌的樱花瓣飘落在书页上,我抬眼望着粉色樱花如云,仰头审视被宫墙隔断纯净如碧的天空,长舒一口气,我,终于要开始另一种崭新的生活了。
所谓五色诊法,即为远观病人面色,便可判断其内脏器官是否完好。我的记性远好过刺绣女红,三日后的抽查自然轻松通过。
沈司药合上册子,道:“我之前尚在担心内容太庞杂,加之州府秀女多是蓬门出身,识字底子薄些,还打算宽限几日,但瞧你如此轻松,我的担心多余了。”我微笑默不作答。
司药拢拢鬓发,继而道:“我猜你当是书香门第出身,越州,越州有个上林书院倒是挺出名的,记得书院的院主越溪居士,姓苏……”
沈司药露出探寻的微笑。她指名道姓地联系到父亲,想必我的家世背景早已被她摸得一清二楚,无非想从我口中亲自证实。
“司药猜得不错,家父恰是越溪居士。”
我正为沈司药探听我的家世而惴惴不安,孰料她不再继续追问,只淡淡道:“宫里的日子难为姑娘了。”怜悯的神色溢满眼眸,宛如那日替我诊脉的沈侍医,琉璃明眸。
而后半月,沈姑姑问病时,留我在身边观察病者气色,推断其可能病症,诊病时另有药女乔希与我侍奉于侧。
起初我自信满满,蔑视五色诊法只是薄薄一本书册。可惜一天下来,二十来个病人,我却只答对其中两个病例。之前我仗着零散的药学基础,太过自负,心底期望过高,而今挫败感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