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韶,在内药局门前又被陈典药拦下,陈典药拿着榆木三层提盒塞到我手里,吩咐我去将提盒中温热的药奉于承曦堂的墨选侍。
失却司药庇佑,而宁姐姐在宫中饱受排挤,近日又染病,地位稍不如前。陈典药是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显然不会将好差事交给我。
我故作惊讶反问道:“妃嫔从来不都是传召侍医问诊吗?怎么会让内药局诊病?”
“让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问题,”陈典药不耐烦地将我退出门外,道,“墨选侍很得宠,你千万不能开罪她了。”
将我推给与内药局失和的墨脂,我与墨脂私底下还有几次唇枪舌战,不知她是否记得我。我心中寻思着这个问题,找到萱安堂时,偏偏那儿的宫女又说墨选侍在宜春苑繁花阁赏花。如此折腾,我更对薛墨脂更不耐烦,明明生病,却还要到处乱跑,估计也不是大病,仅仅故作娇态罢了。
待我走到宜春苑时,才发觉春天已至,当真应了提盒封盖上镶嵌的那幅燕子报春图,满目姹紫嫣红,柳丝轻,柔风微醺,鸟雀争鸣,我沿着鹅卵石小道,穿过一片苍翠竹林,曲径通幽处,又见争奇斗艳,一幢临水各建的二层敞开小楼,便是那繁花阁。
繁花阁内端坐的一宫装女子,身侧垂首立着两个米色衣衫宫女。我放下提盒,垂首向墨脂福身行礼,墨脂做作的笑声肆意响起:“这不是苏药女吗?我们真是有缘了。”
我心中却是想着,我与她不是冤家不聚头。
薛墨脂一身水仙色百褶如意月裙,头上三对珊瑚攒珠蝴蝶金钗,明晃晃的似乎还嫌不够耀眼,再配上那对猫眼石耳环。
她尚且不是一宫主位,照例至多只能用两对银钗,她却毫不在意地越级使用三对金钗,那是嫔主子才允许的装束,真不知是该说她野心不小呢,还是不懂礼仪,抑或圣上的荣宠当真令她目空一切了。
墨脂先前与内药局有积怨,总以为内药局嫌她卑微而看不起她,如今成为主子,少不得要报复内药局诸人,谁来送药便是被她羞辱。
她刻意大幅挥动衣袖,似是要向我展示她那袖口上华丽的苏绣牡丹,我只觉得恶心。
我从提盒中端出那盛在蓝底粉彩折枝宝相花浅碗的药奉于她的侍女,由侍女奉于墨选侍,而我眼底波澜不惊好像让喜欢炫耀的墨选侍觉得颇为意兴阑珊。
墨选侍只用手触了触碗壁,并不急着喝下,忽然她脸色一变,厉声斥责道:“这么凉的药,让我怎么喝得下去,你们内药局就是这么做事的?”
我先是被她一惊,但很快归于平静,解释道:“原本药的热度是按照送到萱安堂的时间计算,如今送到繁花阁凉了也是常理,我拿去稍稍温热,选侍稍等就好。”
“啪”一个巴掌犀利地落下,我才看清是墨选侍身侧的侍女,只见她昂首训诫道:“在选侍面前你怎么不自称奴婢,如此坏了规矩。”
我从不愿自称奴婢降低身份,在内药局如此,众人习以为常。而如今要我对墨脂这样的女子降格称为奴婢,我实在千千万万个不愿,但忆及上官婕妤昔日所言,情势所迫,我无奈忍下这口气,道:“奴婢口不择言,向选侍赔罪,然今上宽仁,宫中剽悍妇人尽被驱逐,废后张氏即为一例,万望墨选侍自重。”
今上生母卑微,故而最见不得妃嫔打骂宫女,再是宠薛氏,也不见得能容她肆意妄为。
墨选侍正在体会我话中深意,我略略福身,拎起提盒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