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迦陵 上_深宫朱颜镜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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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迦陵 上(1 / 1)

日至希乐堂,上官婕妤正在玉宜轩与沐安品茗。一来因着我与婕妤交好的关系,我私下拜托她照顾沐安,二来婕妤又是希乐堂主位,希乐堂事宜她自有分管束,故而她对沐安怀孕一事十分上心,常常来陪着沐安。见我打起帘子入殿,上官婕妤又斟了碗茶,笑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周侍医请了脉才刚走。”

虽然迦陵羁押掖庭一事在宫里闹得风风雨雨,我本有意瞒着沐安,连佛珠之事都不曾告知她,更不消说迦陵被捕,上官婕妤亦是明白我的苦心,绝口不提审问。

沐安一心关怀我的伤势,抬起我已然拆去纱布的右手,端详道:“那天我还以为那猫要吞了你的右手,如今看来也无大碍了,就不晓得会不会留疤。”

“也不知怎么那只猫怎么的就疯了,”我绕开话去,举起右手,涂抹的香药散出漫漫清香,道,“侍医说了不会留疤,也亏得宁姐姐之前送的那个香药,我抹了效果很好,但有一点,宁姐姐怀孕,本不该沾这些香料的。”

“那些都是早前配好的香药,太医院的伤药总有股子冲鼻的气味,你肯定受不得的,”沐安伸手抚平裙上的褶子,展露如拂去落花般寂寞神情,道,“那香药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是你替我挡了那只猫,连累得你受伤,我却没事。”

就算我不说,敏感如沐安,或许也猜到是与她腹中胎儿有关的阴谋,只是她从不轻易将心思吐露,宁肯笑着欺骗我,不愿让我心生负担。比如那香药,香药归根结底还是药,都有药效时限,她怎能料到自己会被抓伤,早先备下,定是临时所制。

如今并非尘埃落定,若待到平安生产,还有漫长的七个月要熬。我的目光越过婕妤,注视着佛龛中的白瓷观音。

上官婕妤见我目光不移,遂转身见那尊观音,道:“容嫔每日清早都在菩萨前祝祷,最近越发虔诚了,还亲手抄录经文,想要亲自送到昭庆寺去供奉,我劝她不用太过劳累,她却不听。”

沐安早晚拜谒!难不成真如明贞夫人胡乱猜测那般,内里塞满了麝香,不过那香味又如何能透过厚实白瓷。我不由疑惑地审视那尊观音,除非动手打开,才能明晓。

沐安用素绢扇轻轻扑了上官婕妤,低头俯视她的小腹,或是想起空江楼的猫祸,倏尔抬头眼光杳杳地凝在慈悲微笑的观音上,恬然道:“幸得菩萨保佑,才能平安。”

沐安徐缓起身,沁雪扶住她,我尾随其后,而上官婕妤留待原地,自在饮茶,她对信仰之事向来不甚热衷。至佛龛前,沐安点燃三支安神甜香,恭敬三拜,复而将香插入铜鼎中。

沐安跪在蒲团上,默念祈祷。这是尊做工极好的白瓷观音。观音菩萨怀抱婴儿,脚踏红鲤,江水汹涌,而菩萨双眼微垂,唇角含笑,悯然望向世人,金漆勾勒出衣裳的褶皱纹路,凸显飘然凌波之感。

我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普渡众生,信女并非有意冒犯菩萨,只为惩治奸恶之徒,不让阴谋得逞,还望菩萨恕罪。即使要罚,信女亦愿独自承担所有罪责,入地狱受刑,切勿连累旁人。

我一边念着,一边探手取下佛龛中半臂高的白瓷观音,重重摔落在地,碎瓷溅开,沐安慌忙闪避,惊呼道:“阿柔,你疯了!”

“我没疯,”碎瓷中并无麝香,我俯身从中一张黄色纸笺,上面墨笔写满怪异字符,还零星地点着朱砂,叹道,“是有人疯了。”

闻声入内的上官婕妤,见了碎瓷并不紧张,只凑近瞧了我手里那张怪符,我知晓上官婕妤知识广博,或是认得符咒的作用,遂递给了她。上官婕妤翻看一番,眼光闪烁,意味深长叹惋道:“确有人疯了,居然敢用符咒,还是一张转换男女的符咒。”

国朝后宫历来严惩厌胜之术,史载中宗宠姬韩妃,即将立为皇后之际,却被人揭发以符咒诅咒后宫,而被中宗毫不犹豫地下旨废逐。不论是谁使用这张符咒,足以置她于死地。

皇后育有嫡长子,其位固若金汤,犯不着赌上前程下咒,而明贞夫人若为主谋,更无须将观音中的隐秘告知与我,将自己推上绝路。

那么主使必然是陆昭容,只要令迦陵供出陆昭容,陆氏必死无疑。

沐安牢牢盯住上官婕妤手中黄符,惊得双目圆睁,实在接受不了她每日万分虔诚跪拜的圣洁观音瓷像内居然藏着歹毒符咒。沐安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我上前扶住她,却见她下身渗血透出裙子,这是小产前兆,遂慌乱地喊沁雪快去召侍医周祁。

这边符咒一事更需妥善处置,上官婕妤即刻封锁消息,而在玉宜轩内侍奉的宫女内侍暂时被关押到空着的侧殿,等候发落。然后又留下我安抚情绪起伏的沐安,上官婕妤亲自去贞观殿禀报陛下。

沐安听不进我的话,昏过去不省人事,手忙脚乱地把沐安抬回床榻。左等右等,侍医周祁却还赶不及出现,沐安下身血迹越来越明显,我令棹雪去取我之前送来的寿胎丸,裴氏秘方研制的保胎药有救急之效,我当初亦是依靠此药拖延了一个月。棹雪跌跌撞撞地取来半盒丸药,我撑起沐安的腰,以温水喂她服下,许是丸药难以吞咽,沐安全部吐了出来,温水顺着滴到我手背上。

周祁还没到,沐安脸色逐渐苍白,我更慌得流泪,心一横遂将药丸嚼碎,顾不得礼仪,用嘴喂入沐安口中,那蔓延的血色稍稍止住。

又过了一小柱香工夫,周祁领着乔希风风火火冲进来,看得出乔希跑得很急,对称的钗子都掉了一个。我与他说了大致情形,又提到了喂沐安寿胎丸的事,周祁静静听着,并未立即过来瞧人,而是先从乔希背着的药箱里取丝线,沁雪配合地欲放下织锦帘子。虚礼,这些人居然还在注重虚礼!我快步过去,夺走周祁手里的丝线,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悬丝诊脉!”

周祁被我的气势震得愣神,乔希推了推他,他才回神,被惊吓的表情不断放大,我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语气稍缓道:“情况紧急,大人先进内室问诊。陛下怪罪,我来承担。”

周祁对我的话依旧有所顾忌,在乔希推搡之下,才入内室诊脉,我在一旁焦急等待,他先在沐安脸上扎了三个穴位,又退至一旁,背过身去说出穴位,令乔希在沐安下身施针。

最后乔希收回所施的针,周祁誊好药方,令沁雪去煎药,才向我作揖,道:“幸而苏容华及时喂的丸药,容嫔与孩子都没事了,只要再服药压惊即可。”

说话间,陛下才从贞观殿赶来,殿内的人跪地下拜相迎,陛下扶起我,道:“怎么样了?”上官婕妤紧随其后入殿,神情平静不见悲喜,那符咒应已交给陛下了。

我抬起泪迹未干的脸颊,释然微笑道:“周侍医诊治过了,已然没事了,宁姐姐还睡着,大概快醒了。”余光示意陛下入内瞧瞧。

然而陛下的注意力并不在内室,而是一地的碎瓷,再好的瓷器,碎了也只剩狰狞的可怕。他面色一冷,踩了踩脚旁的一瓣瓷片,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恨恨低语道:“符咒!”

牵扯巫蛊厌胜,陛下亦必须插手此事,掖庭令将一身伤痕的迦陵拖到了审讯室,陛下在主位,我与陆昭容各坐于一侧。

掖庭令巴结陆昭容,熬夜将昨日的口供整理成卷宗,呈给陛下。不消说,卷宗内俱是对明贞夫人的指控,陛下随意翻了几页,就丢到了一旁,陆昭容只当陛下十分厌弃,掩袖却挡不住嘴角微露的笑意,好似生怕陛下不识文字一般,凑近向陛下轻声重复道:“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臣妾昨日审过,她也招了,是受了明贞夫人指使。”

陛下不为所动,只冷冷注视伏在地上的迦陵,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迦陵勉力支起身子,肃身一拜,道:“奴婢一时贪念,受明贞夫人蛊惑,而偷换佛珠,做下伤天害理之事,自知罪无可恕,亦无话可说。”

迦陵还死死咬着明贞夫人不放,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更让人厌嫌,我道:“不止佛珠,容嫔宫里打碎的观音瓷像里,还藏着张符咒。”

陆昭容与迦陵听得符咒二字,俱是一惊。我注视迦陵,不漏过她眼中一个神情,逐字逐句缓缓道:“以符诅咒妃嫔,按律当凌迟处死,除非陛下赦免,否则没人救得了你,你明白吗?”

迦陵垂首不回话,陆昭容道:“既然她已供出了佛珠一事为明贞夫人指使,此事必定也是她为主谋,容华还有什么可问的,难不成是在指她做假?”

“臣妾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我起身恭敬道,“臣妾恰是经明贞夫人提点才开始怀疑瓷像内的蹊跷,僭越地摔了皇后所赐观音,试问如若明贞夫人为主谋,又何必来提醒臣妾,更将自己推上死路。”

陛下不置可否,倒是陆昭容坐不住了,倏尔站起,凌厉的目光直指我,斥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嫁祸明贞夫人了?容华以为是谁呢,难不成是我陆凝云!”

陆昭容激动的样子,更显出她心中有鬼。我无心在陛下面前与她争吵,稍退一步,略避锋芒,温然道:“谁都免不了嫌疑,妾没有特指娘娘,昭容不用焦躁。”

“是啊,谁都免不了嫌疑,”陆昭容剜了我一眼,“指不定是谁偷偷塞进瓷像里,倒是该查查玉宜轩的出入记录。”

陆昭容要将我一同拖入泥潭,我问心无愧,向陛下一拜沉稳道:“白瓷观音密封而制,并无豁口,且打碎之时,并非只有妾身与容嫔,上官婕妤也在场,陛下可以召来一问究竟。”

陆昭容才要回嘴,陛下以指扣了扣桌面,严峻地扫视了我与昭容,二人才偃旗息鼓。陛下继续问迦陵:“如果没记错,你的名字是叫迦陵。皇后倒是替你取了个好名字,你知道迦陵的意思吗?”

“奴婢不知。”

陛下侧视我一眼,我会意,代为解释道:“迦陵频伽,佛经中记载传说中的妙音鸟,生于山谷旷野,其音和雅,婉转如歌,胜于常鸟,听者无厌。”

“听者无厌,”迦陵默默重复我的话,嘴角泛起讥讽的笑容,“还以为这个名字只是很好听罢了,至少比伽罗要好听。”

她依旧毫无悔意,还如玩笑般对比她与林尚宫的名字谁更好听。陛下骤然将卷宗丢到迦陵身上,徐缓道:“你辜负了皇后赐你的这个名字。”此刻他的怒气必然盛极,我却无法从陛下脸上发觉一丝悲喜,而是予人无穷的压迫感。

腾讯的更新快点,但这边不会放弃,主要是最近在修文,现有章节还是要改动的,放的太多改改也麻烦,所以懈怠了。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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