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别_变态恋人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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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别(1 / 1)

后来我们都上小学了。我们村去小学要翻过三座山,我俩要走一个来小时。每天早上天没亮我们就得往学校里赶,不过我们两唱着山歌走山路,倒不怎么觉得山路难走。山上那些伐木的伯伯们听到我们的山歌,干脆找个石头坐下来歇口气,抽口旱烟。有时他们会给些野果子我们吃,让我们多唱几句,等下再赶路。每两座山之间都会有山沟,我们去学校也要过两条山沟。村里管这山沟叫河,沙田河和细水河。水沟对山里的小孩子总是有些诱惑的,如果水不是太凉,我们会在河里玩得全身湿透。大概同村的孩子很早就回去了,她爸爸(我叫他阮叔)或我妈妈有些担心,会来找我们。

不知什么时候阮颐铃也学会了撒娇,有些山路稍好走一点,她会娇声娇气地要我背她,我很喜欢背她,我蹲下来说,“媳妇儿,上来!”渐渐地,在背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身体和我的身体有些不同:她身软软的,像没长骨头一样,胸部渐渐有些鼓,身上还一股香味。背着她时,她的呼吸轻抚着我的耳腮,弄得我脸发红发烫。后来我慢慢地不喊她“媳妇儿”了,她大概见我不喊她“媳妇儿”,叫我背她的次数也少了。

山里的孩子读书晚,五年级时,我已经十三岁了。班里那些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有了一些男女概念,能分清哪些人是男生,哪些是女生,也知道女生将来要成为男生的媳妇儿。他们都说阮颐铃是我的媳妇儿,我有些喜欢他们那样说,不过阮颐铃会骂他们。老师有一次听到了她骂人,跟她说女孩子应该说文明的句子。不过她能把那些造我们谣的人骂得面红耳赤,自己却心平气和,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颐铃有时也脆弱得让我心疼。比如,她会因想妈妈想得流泪。说起她的妈妈,也真是怪,已经六年没有回山里了。开始两年,村里议论她是和别的男人跑了,村里都有人劝阮叔再找个女人。不过第六个年头,颐铃的妈妈突地给家里写信了,而且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上百来块钱,那时候农民的工价是两块钱一天,一百块钱还是有些多的。于是,村里的人议论,她在外面肯定挣了大钱,她还不忘她山里的这个家,村里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好女人。她走后的第六年末,也就是我们念五年级的那个寒假,她回来了。

那时,山里还没有下雪,可村里的那小溪已经结冰,我、颐铃和妹妹阿妮正捡石子往小溪的冰面上砸,我们玩得很有劲儿,一个怪物爬进了村子。小孩们(当然也包括我、颐铃和阿妮)都一窝蜂地往村口涌;山里的女人们瞧见这阵势,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挑着马桶,跑过去观望;山里的汉子为了保持他们是当家人的镇定与稳重,他们只得在远处眺望。有人说那怪物是车子,有些人争辩说不是,理由是它虽然有四个轮子,但它开动时没有像拖拉机那样轰轰隆隆地响,还有这怪物只能装人,不能拉石头砖头之类的。他们争吵不休,后来那些经常进城跑生意的男人们骄傲地说,那是车子,是轿车,人们才暂且相信那怪物是车子。

“怪物”进村让山里的人觉得新奇,让这山里的人们更新奇的是,颐铃的妈妈竟从这怪物里走出来了。她穿着开领的毛衣和紧身的牛仔裤,外面套着白色的裘皮大衣,勃子上虽缠着围巾,可胸前还是露了一小块。老人见她这装扮,小声的骂着,“怨孽呀,怨孽!”离那“怪物”近一点的男人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死死地盯着她胸前那一小块地方。被村里说成二流子的伙子朝她嚷,“陈家嫂子,你看你那脸蛋,水灵得和十八岁的姑娘一个模样,你可别再走了呀,要不,我可要得相思病了!”

和颐铃她妈妈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他额头上的皱纹很有层次感,眉毛很浓,把他那绿豆眼衬得更像绿豆了,大鼻子像是硬装上去的,单看他那嘴唇找得到一点安慰,可配上他着面孔,看着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胡子虽然刮得干净,但怎么看他也五十岁出头了。有人说他是颐铃她妈妈的老板,有人注意到了他帮颐铃她妈妈开车门,说颐铃她妈妈是他的老板。他给村里的小孩散了一大包糖果,我们都很喜欢他。

我和阿妮兜着糖果往回走时,才发现阮颐铃还远远地立在原地。我走过去问,“颐铃,你怎么了?你妈妈回来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她的眼泪好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豆大的颗粒像撒珍珠地往下滚。颐铃她妈妈好像是这才注意到她,向她走来。颐铃撞到了她的怀里哭了,半天才喊出“妈妈!”

那男人也走过来了,掏出手帕帮颐铃擦眼泪,又扯扯她的脸皮,用有些呔的语音说,“小朋友,怎么了,谁欺辱你了,跟伯伯说,伯伯帮你做主。”

阮颐铃非常兴奋,她脸上的泪珠儿闪着光。颐铃她妈妈和那男人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时,她很骄傲,不断地向那些经常欺侮我们的人做鬼脸。连我也觉得很解气。

阮叔老早就往这边迎了,他温柔的眼泪润湿了他麻木的眼神。颐铃的妈妈向阮叔介绍那男人说,“这是吴总,我两年我孤身在外,一直是他照顾我,帮了我不少忙,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又夹着舌头,学着那男人有些呔的腔说,“这是我男人。”她说这话时向那男人使了个眼色,我看见了。那男人很有礼貌地说“瘌痢(哪里),瘌痢(哪里)”,伸出右手要和阮叔握手。阮叔没见过用握手来问好的,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或许见过,只是第一次和别人握手,有些怯场,他愣愣地盯着颐铃她妈妈。她又夹着舌头解释说,“这里不时兴握手。”那男人只得尴尬地收回他那只带着翡翠戒指的右手。

可能是我那时很小,还不太懂事,我仗着和颐铃玩得好,没觉得自己打搅了别人家人重逢,也跟着颐铃去了。

阮叔是高兴得有些晕了,进屋时,他慌慌张张地加快脚步,跑到前面把椅子摞到适当的位置,夹着舌头对那男人说,“请着(坐)!”那男人犹豫了半天没坐,想是嫌这椅子脏,或是嫌这椅子面太硬怕摁着屁股,只是盛情难却,他只得用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下。阮叔装好烟袋递给那男人吸,他说他不吸烟。阮叔又向他递茶,他接是接着了,只是放在嘴唇前嗅了嗅,杯子都没碰着。我看到了,我觉得我很聪明,知道他为什么不喝。

“伯伯,你是怕杯子脏吗?放心喝吧,我爸爸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说这话时只是友善地劝茶,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大概还是听出了别的意思,有些尴尬。

幸好颐铃她妈妈接过话茬,把我拉过去说,“这是欧阳俊吧,想不到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

颐铃见她妈妈夸我,也来劲了,说,“妈妈,你不知道,俊哥哥可聪明了,学校每次考试他总是第一名。”

颐铃她妈妈愣了一下,细细地叨唠了一声“俊哥哥?”

颐铃见她半天没吱声,扯她的衣服撒着娇喊,“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颐铃她妈妈回过神来说。”

阮叔又慌了,拉住她说,“你刚回来,你累着呢,你看他说的话我也不怎么懂,你坐着,歇歇,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颐铃的妈妈可能真的是累了,她没有客气的意思,又坐了回去,拉着颐铃问想不想妈妈。不一会儿,颐铃的话题岔得有些远了,讲的尽是我们调皮的事,比如偷粟了,在路上设卡子整那些经常欺侮我们的坏人,她讲得眉飞色舞。她妈妈一直笑笑地听着,没动声色。

阮叔给我们每人煮了碗面条,那年月,面条在这山里用来招待客人并不掉面子。三年没女人的日子早已让阮叔的厨艺不一般,可那男人吃这面条时样子还是极为难受,吃了两口就送回去了。我们正吃着面条时,我妈妈来找我了。妈妈笑得特热情,她笑时,上下嘴唇都向外翻着,有些像盛开的桃花。

“哟,阮家妹子,两年不见,你这乍越长越像个小姑娘似的呢?”

“这是萍姐姐吧?来,快坐。”颐铃的妈妈站起来让坐,那老男人也学着她的样子站起来了。我妈妈不知坐哪儿好,觉得还是站着好。

阮叔听到话音儿也迎了出来,“大姐,你也来碗面条吧?”

“你们吃你们的吧,我刚吃的放下。我来找我家阿俊的。阿俊,人家家里有客人,你怎么不晓得回家呀?”

“没什么的,乡里乡亲的。再说孩子们喜欢玩的地方可都是福地呀!”阮叔说。

“是呀,你瞧我这阿俊和你家颐铃玩得多好呀。我们也是应该多走动走动。阮家妹子现在挣大钱了,别看不起我们这山里的破落户就行。阮家妹子,看在孩子玩得好的份上,你可不要看不起你这穷姐姐呀!”

颐铃她妈妈一直没吱声,阮叔有些尴尬,和着说,“哪能呀,哪能呀!”我听着我妈妈那些话也有些不自在,就拉着她要走。妈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牵着我往门口走时还要回过头来笑着说,“你看这孩子。陈家妹子,有空千万要去我家坐坐哈!”

别看阮家坳封闭,可这坳里有百来户人家,平时并不缺热闹的事儿。村东头的寡妇怀孕了,五叔的疲子老婆生了龙凤胎,银花婶婶逼得她婆婆上吊自杀,这些事哪件没在村里闹上半年。想来,颐铃她妈妈衣锦还乡大概也要闹上半年吧。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喜欢闹的人大多数都围到了阮颐铃的家门口。当然这些人中没几个是爷门儿,那些娘门儿从十四五岁到六十岁的都有。每个人嘴里都在骂着些什么,当然也有人指着颐铃她妈妈的鼻子骂“贱女人”、“不要脸”、“骚货”、“妓女”、“丢阮家人的脸”。我对那些骂人的词语极有天赋,我从那些词语中能猜想出,大概是颐铃她妈妈男女关系太随便,做了什么对不起阮叔的事吧。

果然,那“骚货”(也许看在阮颐铃的面上我不应该那样称呼,可别人都那么喊,我确实忍不住)竟然想跟那个老男人。更过份的是,那老男人说,“我没有子女,让颐铃跟着我们吧,我一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给她最好的。”“他们还想带走颐铃,欺侮这阮家坳没人了吗?”骂声交响曲一般进入了高潮。

阮颐铃也哭着骂着,她使劲地踢着那老男人骂“混蛋”、“丑鬼”、“老不要脸的”,还说“老不死的,你要敢带走我妈妈,我就天天骂你祖宗十八代”。在场的爷门儿都很正义,看出颐铃力道不足,那老男人跟没事人似的,于是就跑上去帮了几拳。没一会他那脸孔衣服不再像进村的时候那样干净了。幸好阮家坳的爷们儿没有打娘们儿的习惯,要不,颐铃的妈妈也要遭殃。不过她还是吃了不少亏,她的鼻尖不知是被哪个长指甲激动的山民划破了。

那老男人看出这山民是不会和他文明地谈判了,拉着颐铃的妈妈往停在村头的轿车跑,大概是求生的欲望,他们跑得很快,村民追到村头时,他们已经钻到车子里去了。愤怒的村民挡在那“怪物”前面,砸坏了车玻璃窗。可车子一发动,他们都让开了,他们担心那“怪物”真会从自己身上“踩”过去,他们不知新中国的公民享有生命健康权。那对“狗男女”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村民失去了宣泄他们正义感的对象,有些失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各自散去。突然有一村民喊,“阮二担呢,他媳妇和别人跑了,怎么尽是我们嚷嚷?他人呢?”他们太激动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阮叔。他们有些慌了,他们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去了。村民们慌忙地寻回阮颐铃家。阮叔就坐在自家的门槛儿上,不哭也不闹,只一个劲也拍打自己的脑门儿。颐铃傻傻也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盯着,像是被吓到了。

乡里乡亲的见了这情景,都得去安慰几句表示同情。三十来岁的人说,“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也罢。”四十岁的人说,“为了孩子,你也得想开一点,把孩子好好养大。”五十岁以上的人说,“二担呀,为了那女人伤心不值得,赶明日我们再帮你寻一门亲。”阮叔大概是有些累了,拍脑门的力道小了,村民的心也宽慰了些,对颐铃说,“好好看着你爸爸,有事就喊人。”他们就议论着什么散去了。

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阮家坳一直在议论颐铃她妈妈与阮叔离婚跟了那老男的事,特别是女人。她们用在颐铃她妈妈身上的词是极为恶毒的,比如“那骚货与那老男人生的孩子,男孩没屁眼,女孩是石女”,“那贱女人,喝水也会被咽死的”。她们这种心理就像封建社会的农民喊有钱的商人“奸商”,却又做梦也想做有钱的商人。

村里的孩子跟着学会了一些骂人的词语,而且还能把那些词儿投入应用,他们一见颐铃就喊“小骚货”、“小妓女”。为这事,我没少帮她打架,可每次都是我鼻青脸肿,颐铃埋怨我说,“他们爱叫让他们叫去好了,我不应就是了,你犯不着和他们打架。”我妈妈也埋怨我,“你不跟着别人喊就是了,你和她非亲非故的,犯得着为了她打架吗?你的亲妹妹也没见你对她这么好。再说了,有那样的妈妈,她能好到那儿去,别人那样喊也不一定就冤枉他了。”别人说儿不嫌母丑,可我有些讨厌我妈妈了。

这段时间,颐铃的话明显少了,骂人没了以前那气势。孩子话一少就显得成熟了一些,大人们都夸她长大了,懂事了。可让我欣慰的是她喊我“俊哥哥”的声音始终没变。

后来,村民们觉得颐铃她妈也不是太坏,因为她每个月会给阮叔寄一百五十块钱。人们开始理性得想问题,觉得一切都是那个老男人的错,他们甚至怀疑他一定拿什么威胁着她。但不管怎么样,暑假颐铃她妈妈来村里时,人们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不过她们也没什么过分的举止。从那时候起颐铃她妈妈就是我最讨厌的人了,有时我忘了她是颐铃的妈妈,跟着那些大妈大婶喊她“贱人”、“骚货”,因为她带走了颐铃。颐铃说她过完暑假就回来,可直到我要去镇上念初中了,都没有她的音信。我们是中了大人们的圈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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