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我之前的理想真是可笑。不过，我没时间去考虑那些个关于理想与未来的话题，满脑子想的都是阮颐铃。在我看来，只要我找到了阮颐铃，我的世界就会发生变化。至于会变成怎样，我没法想象，也没去想象。狗日的，怪了，我都把环城逛了三遍，没寻到颐铃的半点消息。

做为小弟，胖子和鸽子是合格的，他们看出了我心里藏着事，提出要为我分忧。想到那句“有难同当”的誓词，我告诉了他们，我来环城是为了寻找颐铃的。胖子虽有些八卦，成天在我身边嘟囔，“她是我们未来的嫂子吧！”“她长得好看吧！”“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吧！”不过说起正经事来还是有些见地的。他认为，颐铃在念书，我们应该把目标锁定在学校，而且是初中，范围就更小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只去初级中学捡汽水瓶。一个星期下来，我们把这城里的初级中学找了好几遍，可仍没阮颐铃的信儿。那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衣着光鲜，快乐地做着游戏。我想向他们打听颐铃的消息，可没等我靠近，他拉捂着鼻子，把我当成瘟疫，躲得老远。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我从失望走向绝望。看，他们打闹着，欢笑着，这是在向我显耀着他们的幸福，嘲弄我的狼狈吧！我要是有颗炸弹就好了，我会把这学校炸个稀巴烂，让你还嘲笑我。

“颐铃，颐铃，阮颐铃，你在哪里呀？阮颐铃！”我想发泄，于是朝着教学楼呼喊，就像我和她站在山顶相互喊对方的名字那样，竟然也有回音，那回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快看，疯子！”

疯子，多么稀奇呀！他们都挤到教学楼的过道里来看疯子，准确地说是看我，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可笑，疯子都没见过，我懒得理他们。这校园里的气氛让我感到压抑，我拖着那半袋汽水瓶和易拉罐，任它们与水泥路面摩擦发出嘈杂的声音，径直往外走。

“喂，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这声音轻柔、平静，虽多了几分娇气，但还是那么熟悉。我像被电击了，身子颤了一下，不能动了，血嗽地冲向脑门，我鼻子一酸，眼泪豆一样地滚落下来。

“我叫陈颐铃，你刚才是在喊我吗？”

我猛地转过身，却不知说什么，想叫声“颐铃”，却终是没有喊出。

她留着齐眉的流海，眼睛更显得圆且大了，羽绒宽大的粉红色毛领把她的脸映得羞羞的。他腰间象征性地系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却足以让人想象她娇小的腰――她已是一个少女了。

“你，真好看！”我说。

她对我的称赞感到意外，眼睛睁得老大，细细地打量着我，竟还是没有认出我来。我向前跨了一步，想让她看得仔细些。她不知被吓到了还是被我身上的臭味熏到了，赶紧捂鼻子向后退了一步。

“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了，就在那儿说！你找陈颐铃干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个子男孩，想必是来保护她的吧！

“颐铃，我是欧阳俊，你的俊哥哥呀！”

“欧阳俊，你是欧阳俊？”她走近了些，确认了一下说，“呀，还真是欧阳俊呀！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了？你怎么来城里了？”

“陈颐铃，你真的认识这个捡垃圾的呀？他是谁呀？”颐铃身后的男孩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有些疑惑。

“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教室里去。”颐铃转过头，对她身后的男孩说，“他是谁，不关你们的事！没你们什么事了，谢谢了，回去吧！”

颐铃就是这样泼辣，却不给别人说她无理的机会。

“他们怎么喊你陈颐铃呀？”我问。

“哦！我跟我后爸姓了。”她回答得很爽快，想是对她的后爸很满意吧！她走上前来，伸手要为我擦脸，却又缩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为我擦着脸上的污渍说，“瞧你这脸上弄的，还说是我哥哥呢，呃，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城里干什么呢，你和谁一起来呀？你们学校放假了吗？”

我直直地站着，任她帮我擦脸。“我是从学校跑出来的，出来寻你的，一个人！”我回答得简洁而平静。

她顿了顿，继续为我擦脸。又问，“那你住哪儿呀？”

“环城河的桥洞，我来城里一个多月了，一直住那儿！”

她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手架在半空，一动不动，只是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儿，快噙不住了。

“颐铃，你怎么了？”我问。

“哦，没什么。唉呀，你脸上弄得太脏，擦都擦不干净。走，去弄点水洗洗！”她拉着我的手走了两步又放开了，想是她看到了教学楼过道里那些人正看着我们笑吧。

她领着我到教学楼的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手刚伸出又猛地缩了回去。“忘了，冬天了，水太凉了！”

我俩就那么傻傻地站着，相互看着对方，呵呵地笑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