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先是缓过劲来:“邓卫从来也不会说人话。什么叫最后一次呀,《最后的晚餐》?”
王起明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可不就是最后一次吗?”
“甭管是不是最后一次,”郭燕说,吃好了最要紧!“
“对!”邓卫响应。
“你们快去快来!”王起明叮嘱着邓卫和小珍,“我们先回家备菜啦!”
四重奏旋即在音乐厅门前的一片夜色中解体。
“最后的晚餐”很有光彩。不大的圆桌上摆着几样菜,粉肠、炸花生米、豆腐干、凉拌白菜心,大菜是红烧鸡、清蒸鱼和炒虾仁。邓卫和小珍拿来的茅台酒堂尔皇之地放在圆桌中央。
王起明颇为感叹地说:“哎呀,到了美国,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凉拌白菜心呢!”
“土去吧,你,”邓卫说,“人家美国是吃牛肉、喝牛奶的地方,谁吃凉拌白菜心啊!”
小珍说:“那些东西要是吃腻了,也备不住想吃两口白菜心呢!”
邓卫打开酒瓶,给各位都倒上的茅台酒。
“起明呀,我早就说过,”邓卫端起酒杯,“你小子有命,命好!早晚有这一天!”
小珍也举起杯来:“祝你们在美国,生活美满幸福!”
“这都是废话!”邓卫不耐烦地说,“到了美国还有不美满幸福的?我就没这个命,说了归齐,是我们家的德性不够,没跟美国挂上关系。我老纳闷:当初,我好怎么就没嫁给老美呢?”
“行行行啦,从来就没正型儿!”小珍打断了他,“你好要是真嫁给老美,哪来的你呀!”
王起明喝干了一盅酒,款款地说道:“我看,邓卫你也别悲观。你知道我们家怎么样?我们家祖宗八辈就没出过城圈,甭说美国了,连天津都没个走动的亲戚!”
郭燕接过来说:“要不是我屈尊俯就进了你王家的门,有个姨在那边挂着,想去美国,做梦去吧,你!”
“噢!我算悟出了个道理!”邓卫高叫。
“什么道理?”大家都问他。
“什么叫美国的移民政策呀,说白了就是大鸡巴政策;只要那玩艺一边上美国的边,准给签证!”
一阵哄笑。
小珍用筷子头一点邓卫的前额,笑着说:“喝两口酒就出来现眼!”
郭燕也乐着说:“你小子嘴里,吐不出象牙!”
“嫂子,嫂子!”邓卫极其认真地说,“您可别正经,您是用您美妙的身体,为起明架起了一道去美国的桥!”
王起明乐开了花,用手拍着桌面。
郭燕羞得满脸通红,只是抿着嘴笑,不知道该跟这浑小子说什么好。
“嫂子,别脸红啊,您!到了美国,还有您脸红的地方哪!
那地方,脱光了屁股满街跑,没有管。女人跳脱衣舞可都是正当职业。您再瞧瞧咱们这儿,隔着老棉裤多瞅她两眼,都告诉你是大流氓!你说怎么那么不开化呀,啧啧!“
郭燕争辩着:“乱搞男女关系,也是开花,哪儿听来的!
小珍,你可得看好了他!“
小珍也附和着郭燕:“邓卫,你把人家美国说成什么了。
你以为人家都象你哪?“
“都让你明白不就学问了吗?”邓卫冲着小珍说。“说正经的,美国怎么那么富,那么强!它自由、随便,想干什么干什么,由着性儿来,我想干这个,甭请示,干!没人拦着……”
“可我,”王起明被这话触动了心事,“还不知道干什么好哪!”
小珍插话:“你倒不必为那个操心。人说,在国外,洗碗也能每月挣几百!”
“可我没干过那个呀!”王起明认认真真地说。
“那有什么难的。再说,”邓卫给王起明打气,“再说人家都是机械化!”
“我想,”郭燕看出丈夫的忧虑是真的,就劝说道,“哪儿也不能让咱们饿死!”
“嫂子这话对!”
“要说我不放心的,倒不是我自己饿肚子,”郭燕说,“我……”
“嫂子甭说了!”邓卫打断了郭燕的话头,“你是担心宁宁,对吧?”
“你放心走你的,”小珍也宽慰郭燕,“有我们!每礼拜我准保去奶奶家两次,老的少的,我们全包了,委屈不了他们!”
“宁宁十一岁了,正是该妈妈管的时候,”说着,郭燕的眼圈泛红了。“可我这当妈的,倒去了美国,我……叫什么妈妈呀……”
终于忍不住,郭燕的眼泪象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王起明揽过郭燕的肩头。郭燕的泪水滴落在王起明的肩头。
王起明忍着自己的泪水哽咽着劝慰妻子:“别担这个心,别担这个心。宁宁是好孩子,天底下,最好的,好孩子……”
深夜,邓卫和小珍告辞了。
盛满热情的小屋子里一下子空落落了。郭燕一边铺展被子一边对丈夫甜甜地笑着说:“今儿可是在中国的最后一夜了,可别喝了几口酒就倒头睡觉。”
王起明明白妻子的暗示,一下子从背后抱住郭燕。
王起明亲吻着她的脊背,说:“我不放过任何机会!”
郭燕听了这话,立时扭转过身来,正色地对王起明说:“到了美国,我可不许你去看光屁股舞!”
“我不看!白让看都不看!”王起明一边解开郭燕的衣服,一边抚摸她洁白丰满的胸,“谁的屁股也没有我老婆的好看!”
“到时候就怕不是你了!”郭燕勾着王起明的脖子仰倒在床上。
“我就是我,到哪儿也是我……”
王起明的后半句话被热烈的吻吞没了。幸福和满足,好象是从未有过的,好象是从天而降的,在这一夜里,美被展示得淋漓尽致。然后,他们相拥着,依偎着,睡熟了。做梦了。
他们梦见了没有见过面的美国,梦见了他们自己,梦见了难以描画的却又切切实实的幸福和安宁。
他们做着共同的梦,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