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全无心思的听着课，窗外的树枝桠杈摩擦出沙沙声，窗上的玻璃被撞碎了。裴小然的位置还空等着。
现在的场景与《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开头有些相像：“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雨水整天的打在窗上，一层水雾沿着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昏黄的天色黑了下来。室内有股闷热之气。”不同的是，没有江声。林涡涡呆滞的望着雨，思绪绵延拉开――
赤裸的手臂从身后伸了过来，林涡涡回过头：是楚墨欧，换上了短袖的v领衫。楚墨欧迟疑了一下：“晚自修下课后，学校的画廊见。”林涡涡轻轻的答应，宛如世上最柔的雨，打湿了听者的心。
时钟上的时间在溜走，一分一秒度过。
林涡涡撑着蓝格调的伞走在细碎的小道上。风很猖狂，把伞蓬吹的涨鼓鼓的，直上她的头去，她穿着粉色的薄毛衫，莹白的手臂握着伞把，寂寂的走着。楚墨欧的手搁在栏杆上，垂下眼睛，迅速反剪了手，直挺挺的站着。林涡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距离还很远，他却恍惚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伊人在一方，与之心灵相通，灵犀默契。
天有些发霉，林涡涡收起伞。到了那一层台阶，与楚墨欧对视，他的神情模糊，只看到他的银白的鞋尖在地上一亮一闪。
林涡涡开口说话：“你约我到这来干什么？”楚墨欧觉得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艰涩迟缓。“进去看看，有些画可是我画的。”室内男女的影子晃来晃去，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挺不错的吗。”林涡涡自言自语。
楚墨欧指了一张画给林涡涡看，她发现画上的女子很像自己，只是她是长发，举止更为娴雅：“这是？我吗？”“不是。我以前爱过的女生，叫唐暮烟。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俩很像，所以――。”“所以跟我走的很近，对吗？”林涡涡猝然改容。“你是因为我们长得像才爱上我的吧，怎么可以这样？”她几乎带着哭腔，愤怒的望着楚墨欧。楚墨欧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毫无所措，只是低低重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是吗？我这个替补演员不错吧。”带着辛辣的嘲讽，大出庭径的她讨厌别人对她向货物一样。林涡涡哭着跑出去，边喊道：“太过分了。”
她没有撑伞，任其雨水淋湿身体，她自嘲自己是个傻瓜，傻到不可救药。早知道就不去了，不过也好，不然就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她掩住了嘴跑，脸色惨白无光，觉得自己真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难道得在这个人间里痛苦挣扎，死在现实的屏风上。泪水不自觉的流着，心痛如绞。
“林涡涡，你怎么了？这么狼狈。”庄秋水睹见想刚开大荒回来的她的惨状，心生疑惑。
林涡涡默然无语。
“不是跟楚墨欧去画廊了吗，吵架啦？”
“以后别跟我提他了。洗洗睡吧。”庄秋水没再问下去。
夜凉如水。雨水打在芭蕉的大叶子上，沿着碧颜滑落，心中愁结郁凝，千个结难以解开。
凉席颤抖着，钻出三个女生的头颅，狰然的眼光齐刷刷的落向林涡涡。
救我哪。不然就叫你来陪我们。
血水漫开，浸湿了薄毯，散发着霉味。眸子里泛起了三具血液横流的尸体，在靠近，又偏离。“走开。”林涡涡拿起枕头叫喊着。低沉的吼叫还在上幕，三个脑袋凑到她的脸前，试图把她的脖子咬断，可她们又退了下去，留下淡淡疏离的泡影。
空气中退潮的恐惧，恐怕哪天涨潮就呜呼哀哉了。林涡涡下床倒了杯茶，呼噜噜的灌进，外面的雨声忽然听不见了，只剩下茶水声和无法名状的兽吼。她出了阳台，月亮露出硬币大小的脸，蒙上了昏黄的湿晕面纱，蓝得发黑的天空点起一朵朵浑浊的血泪。泪水，模糊眼眶，只看到古白的倩影在下面游走。
她总感觉有不祥的预感。她试了试额头，冰凉。两条湿眉毛都在跳动。
雨好不容易停了会儿，不知时候又下起雨来。
“下大雨，有人打着伞，有人没带伞。没伞的挨着有伞的，钻到伞底下去躲雨，多少
有点掩蔽，可是伞的边缘滔滔流下水来，反而比外面的雨更来得凶。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游得稀湿。”早读上，林涡涡清楚的读着，完全没有看后面的人一眼。抽丝剥茧般的回忆退去外衣，丑陋的躯体裸露着。腮红抹掉了一大块，极不协调均匀。
“都不吃早餐啦。”庄秋水已坐到林涡涡旁边，递给她一些饼干。”“我没胃口。”“那也得吃点，身体会吃不消的。”林涡涡扒了块饼干，干嚼着，无味。“你到底怎么了？开心点那。”林涡涡没有回应，喝了口茶，翻看着书。
吴可可阴阳怪气的冒出话来：“你们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千万告诉我，不然它们会永远缠着你，直到死亡。”林涡涡手直打颤，手指微敲着书页，庄秋水和吴可可的目光在她身上找着了降落点。吴可可头头是道的说道：“林涡涡，看来你真的遇见了。你最好找到它们的死因，替它们剪除怨丝，在它们死处撒上香灰，默默超度，你才能脱身。”“你也太迷信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信这个。”庄秋水叫了起来，她可是唯物主义者，积极排除腐朽文化和落后文化。
是吗？林涡涡在心里嘀咕着，心内久久不得平静。庄秋水转而安慰她：“小涡，别信她说的，妖言惑众的。”吴可可撅着嘴回过了头。
外面的雨把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浸在雨水里，一半处于干燥的田地。林涡涡合起手，头抬着望向铁冷的外面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