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已经在她的心底沦为“女子”的温庭筠,他看了下她手里边不成型的泥块,不禁在心中再三低叹,“幼薇,捏陶最为重要的不是配色,而是随心所欲地捏揉,将你所要的意思表达出来。”
她及时反应,将泥块甩打在桌上,定了定神后,她危险的眯着眼眸,使用一记手刀横劈在上,顿时泥块四处飞溅。
甚至还有的泥块……甩到温庭筠干净的袍子上,突地,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后,唇畔挂着的几乎淡的不能再淡的微笑。虽然知道她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但是这未免也太……
“幼薇,为师想来,你还是做些古朴的饰物比较好。”他难得俯身伸手触摸她的发顶,摇摇头,悄然低声道:“除非你愿替为师清洗被弄脏的袍子,不然你下手还是温柔一点为好。”
身子陡然一僵,她勉强稳住身形,嘴角微微地抽搐着。他觉得以她的性子会如此的温柔吗?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门扉被推开的一阵细响。
“果然是你,飞卿。”细长的眉眼轻挑,纪唐夫斜倚着门扉,当他的视线落在鱼幼薇身上时,眼神顿显得暧昧不清,“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飞卿的眼光一向很好。”
大唐首屈一指的美人,长安有名的女神童,飞卿真是好福气。
“唐夫今日是过来拿上回定制的青釉长颈瓶吗?”算算时日,也差不多就在这几日。温庭筠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眼睫随之滑落,他看着他,这才收回覆盖在她发顶的手,微笑道:“一共三十两,唐夫可别忘了过后结账。”
虽然这家作坊并不是他的,但他是里头挂名的陶瓷师傅。
纪唐夫屈起手肘,他掩袖横了他一眼,“飞卿,我以为你不会与我计较这些的。”
“唐夫说笑了,我只是作坊一名小小的师傅,做不得主。”他可记得上回他与唐夫、成式三人到洛阳,结果路上银两用尽后,唐夫这家伙竟然要他与成式一路“卖身葬兄”。
鱼幼薇左顾右盼,当她听见他是这家作坊的师傅时,诧异的猛然抬眸瞥向温庭筠,连嘴角都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
温庭筠会捏陶,呃?!历史这一点可没有记载。
“果然不能太依赖历史。”她低声咕喃着,眉梢微微地颦起,从她成为鱼幼薇的那一刻起,命运恐怕就开始脱轨。所能依仗的愈来愈少,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似乎听到了什么,温庭筠的眉梢微微地抬起,带着一丝审视的俯视着她。
ps:很多段落都不要了,似乎有点儿修改过头。
第一卷易得无价宝、第10章赠礼(2023字)
等了一会儿,一名容貌清秀的小厮捧着铜盆布巾走进屋里,他俐落的在漱洗架上放下梳洗用具后。这才躬身对着温庭筠他们道:“公子,梳洗用具已经准备妥当,待会儿小奴会派人收走成型的泥陶。”
温庭筠的手上沾上了些许粉末,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捏成型的手环,朝着他点点头,“那你去安排吧。”
鱼幼薇自动自发的先去洗手,她可不想继续和他呆在一起了。
纪唐夫身子一倾,便隐出黑暗,显示在日光下的脸庞近乎完美,只可惜他脸上的傲慢,足以令人不敢太过接近。“那我也该先回去了,飞卿,我就不打扰你了。”意有所指的瞄瞄身在状况之外的鱼幼薇,他感觉到飞卿恐怕是在自讨苦吃。
温庭筠自然听出他的意思,他薄唇一抿,墨眸里隐隐的藏着着深幽的暗光。
历史的转动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而他所能做的是顺其自然。
只不过那不代表他会……束手就擒。
“送你。”
温庭筠微笑着摊开手掌,通体剔透的白底青花手环因上了釉的缘故显得特别精致可人。
讪讪的站在原地,窑炉的热度扑上鱼幼薇的脸上,她怔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毕竟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不喜欢精巧的饰物。
但他的手心依旧摊开着,游离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的呢?”
她不可思议的瞠目瞪向他,“你确定?”一个做的不成模样的埙,他敢要,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留作纪念而已。”温淡的口吻听不出是悲是喜,他也不对她的手艺抱有希望。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通体漆黑呈椭圆状的埙,递给他后,她立即窘迫地撇开目光,
他低垂着头,几绺青丝顺着曲线优美的颊旁垂落。却见他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埙身,淡声道:“近日,我要回金陵一趟,你自当保重。”
“你……要走?”虽然一直巴不得他快点离开,但一旦他要离开,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一霎那,阵马蹄声从沿岸边上传来,原本停驻在屋前的马车也被马夫急忙拉到一旁,好给对方让道。
他的唇瓣微掀,仿佛在说些什么,但在他们身边疾驶而过的车声正巧盖过了他的声音。
一时半刻他们谁没有再开口,仿佛都在等对方打破僵局。
鱼幼薇紧揪着袖角面对着他,她记得古来旅途向来艰难漫长,哪怕诗经里的烟花三月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但疲倦的路途会减少很多人的兴致,而她更不觉得以他的身子骨会那么的经久耐用。
四周的人群开始汹涌起来,已经有不少结伴而行的姑娘看到温庭筠后窃窃私语,似乎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以至于有的更是直接歇下脚步,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沉默了一会儿,总感觉到众人灼热的视线仿佛可以将她射穿好几个窟窿,于是她的眉梢不禁更加的紧锁,“需要我帮忙吗?”
他没有搭话,见她一脸担忧的望着他,便弯起了嘴角。兴许是从没看到她如此担心的模样,倒觉得有几分的有趣。
见他一直都没有搭话,她有些踌躇地说道:“路上要注意点自己的身子。”蓦地,她又踟蹰磨蹭的看他一眼,然后飞快的别开视线,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
他低垂着头,右手拎着宽大的左袖,伸出手点下她光洁的额头。此刻树影摇晃,落下的斑斓正好掩饰住他温柔到宠溺的眼神。
“不必担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一时间,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念头,却第一次冲动地脱口道:“夫子,我会打理好你路上的事项。”
“不用了。”他突然顿了顿,无奈地弹着她的额头直至通红。“夫子还不至于没有这点银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