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帘般垂直挂了下来,空气中的闷热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清冷和冰凉,我身子微微颤抖,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心冷。刚刚得知我加了半个月的班熬了数个通宵的设计方案被某个同事据为己有,而且不是从我电脑上剽窃的而是在我将方案交给总监之后发生改变的,那个同事是总监的亲妹妹。
我什么都没有说,能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好累好无力。首期造价一百二十八万的工程,我可以拿三万多提成,三万多啊,是我底薪的三年之和,是我多病的母亲数多年的生活保障,可就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它们全部成了泡影。我想过辞职但我也知道这并不现实,一来这个公司的提成款还没有结清,二来我的条件也并不容易找到一份相对有保障的工作。学历的问题倒在其次,毕竟我有六年的行业经验八年的工作经验,关键在于我的身体,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我十七岁中专毕业后就一直在外打工,拼命赚钱就是怕有一天我会在双亲前离世,我要让他们的晚年至少有经济保障。我上面是有个哥哥的,但在哥哥娶了嫂嫂后我就从没有指望过他们能对双亲好好尽瞻养义务。我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过早地在贫穷和病魔的折磨下去世,留下孤伶伶的母亲。
母亲,想到母亲,我的心又是一阵悸痛,我还能见到母亲几次呢?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只是瞒着母亲而已,也许那三万多是我最后的提成呢!
我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大雨如泼却没有打伞,车来车往也没有留意,急促的刹车声及喇叭声将我惊醒,我才发现我已经走在人行道上而且刚刚停住的车恰恰贴着我的腿。茫然地看了看气极败坏叫骂的司机,我走过人行道,进入小巷中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出租房在二楼,带卫生间有十八平左右,是我和另两个女孩叶和美合租的,屋子里只有两张大床,中间铺了泡沫拼图,除了墙上的镜子外没有其它的装饰或家具。在外打工的人存钱才是目的,费用能省则省吧,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手下笔一转就是百万家产,一出门就遇见多金少爷,生活中的钱是辛辛苦苦一分一厘挣来的,是一分掰成两分用省来的。
厨房在一楼,是二楼几家住户的公用厨房,但真正使用厨房的却只有我们一家。另外几家或许是没有时间或许是因为有钱反正都不自己做饭,我们也乐得宽敞和清静。
我先上到二楼的房间,房间里不出我意料地脏乱,我嘴角是一丝带着嘲讽的苦笑。三人住却不是三人同心,我和叶是很好的但我们与美却总是不合拍。美是个从小生活太顺的人,以自我为中心,总认为别人都该对她好都该无偿服务于她,可惜她却不知道每个女孩都是她们母亲的宝贝,她们的母亲生下她们都不是给别人做奴婢的。每天在一起的气氛都很沉闷很压抑,不是没有想过与美分开住,只是美不肯,我和叶也狠不下心来,毕竟一个女孩子单身住并不安全,更何况是在这多事的城市!只能这样将就着吧。
没有换衣服,我拿了钥匙直接来到厨房,厨房是窄长形的,高二米,没有抽油烟机,从一米高的地方开了一个长长的窗户,安有铁栅栏,做饭的时候把窗户打开就不会呛人了。
饭是昨天晚上的剩饭,因为叶和美上班的地方距住处比我稍远中午都不在家吃我一个人做饭又太浪费所以总会在前天晚上做饭时多放点米。我中午只要做个菜就好了。我做的是青椒斩蛋,青椒和着蛋的清香让我的心情平静不少。
窗外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衣着倒也整齐,他站在雨中对着我古怪地笑,并将手伸进他的裤裆,随后我就闻到一股骚味,污浊之物随着风雨溅到锅中及我身上,我想骂他但从不骂脏话的我却不知道如何去骂他。他得意地大笑着扬长而去,屈辱的泪水流了下来,我却只能关上厨房门回到房中清洗自身。在烧水的空当,我把今天上午和中午发生的事都记在日记本上。我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叶曾笑我说我每一篇日记都带有遗书的味道。她说的不错,任何一篇我最后写成的日记都有可能成为我的遗言。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我的每篇日记,因为我在日记里记载了很多需要她帮我办理的事情。将u盘放入日记本中后,我起身去冲洗。
清洗过后才觉得心里也清凉很多,我的长发“嗒嗒”地滴着水珠,我开始用电吹风吹它,吹到半干时,空中一阵响彻云霄的雷响震得我握着吹风的手发麻。我连忙关掉吹风,心中却仍是一阵恶心,头也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咚咚”捶鼓般一阵乱跳伴着痉挛般的疼痛。
这一瞬间,我的思维却是出奇地冷静,也许是它将发作也许是我大限将至,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离开出租屋,我不能害了善良的房东更不能害了叶,绝对绝对不能吓着她。我打着伞硬撑着来到公司,这个公司已经从我身上盘剥太多,同事们也都现实地只知占用我的智慧而漠视我的身体,既然如此,就让一直不争不辩的我做一次坏人吧。打开电脑,一股眩麻的感觉在全身蔓延,意识一片空白……
天晴了吗?怎么这么热?奇怪了,膝盖怎么这么疼?好象还被灼热的石子硌着。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穿着长袖的衣服而且还跪在地上,我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在我身边密密麻麻地跪着一群人都穿着长长的衣服,没有一个人是我所认识的!
我迅速地调整思维,很快我便知道我是遭遇了“穿越”,从我所处的时空来到了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只是我的运气没有书中的女主们那样好,她们要么穿越为秀女要么穿越为公主郡主千金小姐,争艳后宫潇洒江湖,而我现下所处的情形很明显是某国或某军战胜了对手得到了对方的地盘使此地盘上所居住的人成为了他们的奴隶,而我用的这具躯体正是亡国奴之一。
我思索着这是历史上的哪朝哪代,从服饰上看略有些象唐装但又不似唐装那样大气宽松,布料主要是棉麻的但也有人穿丝绸的,难道是宋朝?可是不对啊,如果是宋朝就应该是宋与金,辽、蒙作战,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穿着那样的服饰啊。
算了,不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我的灵魂意识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我在原来时空的身体必然已经成了尸体,母亲应该很伤心吧?她养育我二十多年,我留给她的除了悲痛就只有钱了。我买了两份人寿保单受益人都是母亲,当我死亡之后这两份保单会为母亲增加四十多万块钱,另外我还为母亲买了两份养老保险,任何一项都足够母亲晚年衣食无忧。母亲虽然一直都心甘情愿地贴着哥哥们贴着孙儿但我知道她却绝不会在她有生之年将女儿以性命换来的钱给别人花,而这笔钱也足以让哥哥嫂嫂善待母亲。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叶会替我完成具体的事宜。
动了动发麻的腿,我准备站起来,我右边的中年胖妇却按住我的腿不让我动。我准备问她为什么按住我的腿却发现我根本出不了声,难道这个身体竟然是哑巴?可是也不对啊,为什么喉咙里是麻的?麻醉一般的感觉应该是被灌了什么药吧?
这时终于听到有人在说话:“谁是陆忠和将军之女陆惠芳小姐?”话说的很是客气,说明那陆将军虽然败死却也让敌人敬佩。中年胖妇按着我腿的手更用劲了,我脑中灵光一闪……这时,胖妇右边的女孩起身说:“小女子便是。”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容颜明艳,衣着华丽,脸上还有种视死如归的神色。
发话的军爷客气地说:“先前委屈陆小姐了,陆小姐请随卑职离开这里。”
那女孩走后,胖妇长松了口气也拿走了按在我腿上的手,而我心中已是雪亮,我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才是陆惠芳,那个女孩是胖妇的女儿,而他们原来应该都是陆府的仆佣。我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个真正的陆惠芳的懦弱,估计比起《红楼梦》里的“二木头”迎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陆忠和将军为什么虎父却生了个羊女呢?只能解释为遗传变异。
原来我占用的也是个千金小姐的身体啊?只可惜我终究没有那个有福的命。我习惯地摸了摸胸前愣住了:我一直佩带的碧绿的玉佛竟然还在,在这具不属于我身体上。心中多少有点安慰,这是妈妈送的啊,是妈妈的爱。
我沉浸在我自己的思维中,冷不防背上火辣辣地疼,略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男人不高兴地站在面前,而身后站着一个手持皮鞭的家丁。
原来他是在问我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叫什么?我本来应该叫郁荣,二十五岁,可是我怎么知道我用的这个身体有多大啊?而且我根本不能说话啊。
旁边的胖妇说道:“爷,您息怒,她是个哑巴叫哑妹,十五岁。”
十五岁?这个身体竟然只有十五岁?
那个男人摇摇头以惋惜的口吻说:“蛮标致的丫头可惜竟是个哑巴,哑妹,你站到那边去。”
我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那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很标致,看来这个男人有优先挑选的权力啊。我起身向他指定的方向走去,我不会傻到以卵击石,反抗不了的事还是明智点不反抗吧。
那几个女孩子看来应该也有不错的出身,之前也不知被怎样地宠爱,可一夕之间都沦为别人的奴婢,泪水盈眶却连哭泣也不敢,或许有人会想寻短见但严密监视之下自杀也成为奢望。挣扎与反抗换来的只是暴力,对于她们来说最难受的恐怕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吧?忽然从云端跌落,身份上的转变和巨大落差是人都会感觉痛苦难堪。于我却没有那种失落,因为我本来就没有过过他们之前的生活啊。
然而我也有我的烦恼和痛苦,我来自倡导人人平等的社会,从出生就是自由的人,不管家境如何至少都是父母心中的宝贝,我能适应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吗?我能适应这种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等现代社会还动不动就得给人下跪磕头的生活吗?突然很庆幸那个胖妇毒哑了这个身体的嗓子,至少我不用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对着别人自称奴婢,可以保留心中最后的自尊。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是我可以肯定的,我终究还是未能摆脱屈辱的命运。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吗?也许只是不同时空的穿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