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我们的地……”
“这地你们用吗?”
“种蔬菜。”
“你们可以种在别处嘛。种在房子边上。”
“山已经掏得半空了,土地不牢固,会山崩的。”她咕哝着说道。“崩塌的泥石落到公路上,对你们的人很危险……”她吓得浑身发抖,如一根须毛,不过她坚持对自己说这都是气的。
“山崩?他们又不是建像你家那样的大房子,阿姨,只不过是竹子搭的小茅屋。其实你的房子倒有可能引发山崩。太重了,不是吗?太大了?墙有好几英尺厚吧?石头、水泥造的?你很有钱?花园——洋房——佣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其实,”他说,“你也知道,”他伸手比画道,“我是噶伦堡的大君。大君就该有许多妃子。”他冲厨房摆了下头,那里不断有声音透过挂着帘子的门传出来。“我已经有四个了,可你呢,”他的脑袋可笑地歪在一边,上下打量着罗拉,翘起椅子,向后倾斜,脸上现出恶作剧式的忸怩神情,“亲爱的阿姨,你愿意做第五个吗?”
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哈哈哈!”以表示对他的忠心。他一向明白要骗取权势,可以先伪装你已具备了这权势,接下来就等着它自己膨胀,从而名副其实……罗拉这辈子很少被人这么笑话过,在城里这个她本不该来的地方,她沦为笑柄,被人厌憎。
“你也清楚,你这把年纪是不会给我生儿子了,所以我得要一大笔嫁妆。你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上面没有”——他拍了拍自己卡其布衬衫的前胸——“下面也没有”——他拍拍自己扭向椅子一边的臀部——
“我还两样都有呢,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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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第三十八章(2)
她走出屋子,仍能听见众人的笑声。
她的双脚怎么还能走路?她一辈子都得感谢它们。
“哦,傻瓜。”她下了台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
那些女人从厨房窗户里笑话她。“看看她的表情!”其中一个说。
她们都是些美丽的女孩子,丝缎般的头发挽成环形发髻,鼻子可爱地皱皱着,戴着鼻环……
罗拉从蒙那米大门的格子架下走过,心想,蒙那米似乎是一只象征蓝白色和平的超自然的和平鸽,嘴中衔着玫瑰花环。
诺妮一直在等姐姐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怎么说?你见到他了吗?”诺妮问道。
可是罗拉根本没法和她说话。
罗拉一头钻进卫生间,坐在放下的马桶盖上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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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第三十九章
赛伊和基恩的第一次触摸最为美妙绝伦,那么温柔,缠绵不绝;他们那样抚摸着对方,仿佛知道两人终会分离,赛伊一直无法忘怀。
她仍记得在大吉岭基恩警告她不得靠近时凶狠的眼神。
自那次拒绝与她相认后,基恩最后一次来到卓奥友。他坐在桌边,好像被铁链铐着似的。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热情地追求她,现在却表现得仿佛是她追着他,并将他诱捕,他可怜巴巴的,尾巴夹在两腿中间,被关进了笼子。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想,她不能相信自己竟爱上如此卑劣的人。她的亲吻并未将他变成王子;他只是变成一只可恶的青蛙。
“你算什么男人?”她说,“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我犯糊涂了。”他终于很不情愿地说,“我只是普通人,总有软弱的时候。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释放出愤怒的恶魔。“你是普通人,你会软弱,可都以什么人为代价呀!你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我的朋友!”赛伊吼道,“你以为这么说说就算了,那么杀人犯也可以这么说,你觉得他就能脱身,在春天里蹦蹦跳跳了?”
他立刻火了起来,只要他们一吵架他就着恼,她算老几,敢来教训他?“廓尔喀人的廓尔喀王国!我们是解放军!”他是殉道者,一个男人;而且是有理想有原则的男人。
“我才不要听你这些。”他跳了起来,怒气冲冲抬腿就走,而她正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赛伊大声哭了出来,这太不公平了。
幸亏赛伊的运气不错,还不至于颜面扫地。家常感冒成了她的救星,在紧要关头英勇地让她陷于家常的悲痛,让人看不出她不断流泪和喉咙痛的真正原因,混淆了病毒感冒的症状和她从美妙爱情的绳索中滑落的耻辱。打着感冒的幌子,她用一层层男士手帕盖住脸。“感冒!”咳咳!一分感冒,九分伤痛。罗拉和诺妮给她准备了朗姆酒加蜂蜜、柠檬和热水调制的香甜热酒。
“赛伊,你看起来糟透了,糟透了。”
她的眼睛红肿刺痛,不停地流泪。重量压迫着她,好像盖世太保的一只皮靴踩在头上。
回到卓奥友,厨子在放药的抽屉里翻找着感冒药片和维克斯伤风膏。他找出一条丝绸围巾让赛伊护住喉咙。伤风膏的桉树油成分如北极的寒风袭来,赛伊在冷与热的交替刺激下仍感到那份强烈的守候,一种持久的咬啮人心的偏执,人要是不吃不喝也能活着该多好。这种感觉在心中自我滋养,自我壮大,让她发疯。
她对基恩的爱是否只是一种习惯?她怎么可以这样深切地想念一个人?
她越来越想念,越来越想念,越来越想念。
她振作起精神,在心里对自己说:“噢,你太不像话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思念的紧迫依然无法松弛。
她提醒自己,忘却与放弃是优雅的,反之就很孩子气……每个人都必须接受人生的失落与不完美。
一天早晨,她的感冒开始好转,她明白自己的借口已经站不住脚。宵禁取消了,赛伊为了挽回尊严,开始了她有损尊严的行动——去寻找基恩。
失落第四十章(1)
他不在市场,也不在瑞滋和丁丁·多吉的音像店,那里的李小龙和成龙的电影录像带每天很快就租光了,因为看得次数太多而破旧不堪。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打旁边经过。女人身上一股泥土和油烟的味道,孩子则是浓浓的香甜味,像煮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