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考试一过,美便匆匆地回家了一趟,什么话也没说,这很不像她的风格。大半个月之后,她回来了,脸庞更清瘦了。我们跟她说话,她只是微微一笑,别的话都不说,我们只能跟在她后面支支吾吾地问着,却又束手无策,后来干脆都坐下,安静地看着她。
成了黑糊色的池檐,在这种季节每日总是不停地溢流出水来,把那条去澡室的路面弄得湿滑滑的,脚踩上去都有些冰冷的感觉了,夏日的气息,是更淡弱了。
在这个刚去的夏天里,这条路上总也是浸湿浸湿的。水会像平铺的白纱那么薄,不过一会儿就有一层层细小的波浪往下涌,平漫了凉鞋底面,润了一脚的清凉舒适。那两三个长了青苔的老式水龙头下,当时总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桶子。而此刻,夏的尾尖还没有彻底收了,这片地方就急速速地淡清了。
还是有些热的,这个秋天雨水出奇的少,偶尔下场微雨,便是十天半月的放晴天气。太阳来得时明时晦,一切都仿佛在不紧不慢似的向前推进。
晚上一进更衣室,欧阳红就把我扯到一边,大声嚷着等了我许久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等我?”我疑惑地问她。她闪着细小的单凤眼,自个嘻嘻地傻笑不停。
“你还装宝!你是不是跟邵经理有一腿啊?”她轻声地说。
我猛地一惊,丈二摸不着后脑,急得断断续续地问着,“谁说的,他比我大那么多,怎么可能!”
“可是店里每个服务生都在传这件事,我看他经常也蛮照顾你的。”
“没有哇!就是一起回去,有的时候。”
“啊!已经够能证明了。组长给你上次开的罚单也是被他省了吧?”
“我跟他同路!罚单,哦,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听说他有钱投资在酒吧里,所以一张罚单免一下又怎么了?”
“跟你说话真累,反正抓紧这根藤,以后要多照顾我啊。”说完她就走开了,过了许久,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上班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了,心里觉得难以置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偶或就开始疑惑地观察起这个男人来。他的表情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经常坐在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或是站在吧台间帮忙配制酒水,有的时候,我用余光能瞟到他正在看着我。差不多每天下班,他总来服务区叫我,别人都在吃吃地笑,他却装作没看见。他并不是一个帅气的男子,中等身材,圆脸阔眉,严肃的眼神里总有着淡淡的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孤愁。或许后来我试着走近他,主要的便是这份眼神里透出的孤愁吸引着我靠近。
先前,慧经常来我这溜哒,撞了几次闭门羹后,老再见到我就埋怨上一阵子。这个星期一休息,下午她就早早地来了,穿着件白色的款式老旧的半截连衣裙,圆圆的脸蛋上涂抹了些脂粉,一推门就窜了进来,直呼着我的名字。
“小云,快洗了脸去,七点半舞厅就开门了。”她对着我说。
“还是请你上网算了,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我慵懒地趴在床头回着。
“这又不是参加聚会,”她坐下身子接着说,“有人在等我,快点,等下有甜头。”
“不是又去会网友吧?”我问道。
“这个有钱,是从广州那边过来出差的。”
“大方不?”
“大方!”
“那我要吃红烧鱼。”
“随你,快点。”
“ok。”
我穿了件白底细蓝花的连衣裙,本想是随便装作一下的,涂抹之间来了兴趣便细妆起来了,慧也一同添了些彩影,快至傍晚的时候,我们才收拾停当准备出门。走到堕落街上,来往的人流都把眼光惊奇地投射过来,我们两个才觉得自己的穿着打扮太突兀了些,几个蹲踞在洗发店门边的男生,甚至昂着染成金丝的头朝我和慧“喂,喂”地粗声叫着,引来了一阵嬉皮的笑声,我和慧更加快了脚步朝舞厅走去。
堕落街中部,往里折进去,一片粗糙的沙墙上贴画满了广告、字条,有一扇铁制的小门开敞着。走进里面光线一下亮堂了许多,照得过道的墙上遍贴的彩色画面油点点地闪着碎光,有些嘈杂的声音闷闷地像从地洞里传来一般。再往里走,便能听见轻缓的小舞曲了,灯光骤地也断开了,眼前顿时黑通通的,只看着几团朦胧的彩圈在地面上揉动。
“来,小云,坐这边。他等会就在这个位置找我。”慧边说着边拖了我过去。
眼睛渐渐地熟悉了黑暗的光线,能看到四周有些圆形的柱子和一排紧靠墙角的木凳,几个无声的男女正在池内轻轻慢舞。我和慧坐的地方靠近门首,是些用破旧的沙发齐摆的,人一坐下去,有的地方便会陷下许深,靠在头枕上,汗霉味陈臭得有些酸鼻。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多亏我从来没来过,来了,倒是没味透了。”我收紧鼻翼失望地说着。
“别着急,等他来了,我们就去吃饭。”慧轻松地说着。
“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埋怨着。
“唉!要是有钱买台手机就好了,”慧叹息着又说,“那是我最要想的东西。”
“这个男人弄到了就要他死活买一个。”
“嗯,可惜以前那几个网友都太穷了,要不就是很抠门,到头来只弄得去晚风唱了几次歌。”慧自个又叹息着,把头往门口瞟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