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月底,天气骤地更冷冻了。细丝细丝的灰雨降洒个不停,北风铺天席地肆吹着。传闻说湘西前日降了一场豆大的冰雹,这几日仍下着大雪,交通堵塞,电线压断,有可能近几日会移到这边来下场大雪。
中午叶子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倒了一杯开水捂在手心里,冷得在宿舍里直跺脚,她这几天正忙着找个代考的,整日跑在学校的街街巷巷贴广告。在她的身后还有个人走了进来。
“这后面跟着的是哪位帅哥啊?”慧从被窝里伸长了脖子梗靠在床沿上,嘻嘻地说道。
“别扯他了!”叶子大声地笑着说,“我男朋友,未来的老公。等把代考的人找到了我就跟他回乡里去。”
我把头伸出一看,原来是他。身材的硕高魁梧,脸庞的俊朗清秀,只单单瞟了一眼,我已确凿了是他。几十种纷杂的味顿时潮荡浪滚般地在胸口里纠杂。我羞愧得想即刻能消失掉就好,然而我能瞬间化为乌有么?我不能,所以我只能呆在这个使人尴尬的气氛里。使我极度惑解的是,叶子怎么会跟他谈恋爱呢?她比他应该大几岁,而且叶子是个不相信爱的人,我想,他们应该是玩感情吧。想到这里,心绪渐次的也放松了。
“叶子,他是你男朋友啊。哦,代考已经搞定了没?”我把语气说得平淡无奇,我在暗示给国栋,从前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他看样子本来是有点拘束的,听了我的话之后,他明显地开朗多了。
“找到了,大概明天就谈妥,我们两个就要走了,所以今天打算请你们去吃顿饭再唱唱歌去。”国栋一脸笑容地说。
“真的?我就起来。”慧兴奋地掀开了被子说着。
“可是美不在。”我有点遗憾地说。
“她是好像沉默几个月了,我看她在读考研的书。”叶子接碴道。
“这也难怪,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美的老乡说,她家里很穷,就一个大姐在广东打工给她付钱,她姐在那边出车祸了,但还没有死。”慧说着。
“好坏是断手断腿了?”
“不太清楚。”
“难怪美一下变得这么不言不语了,她一定在自责。”
“我们也没办法啊。”
……
一切都在快乐地进行着,国栋是个老练的家伙,他同我们三个有说有笑,比我还装得更像不曾相识的样子。宿舍里光线晦暗,我还一直都没看清他的装作和脸相的细致处,只得个笼统的概貌而己,此刻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天色灰沉沉的,可也相当够亮了。我瞧见他的脸蛋是真的俊美,高高的鼻梁弯立了点一颗黑痣,刀眉清扬。他漂漂亮亮地穿了一套不马虎的条纹西服,蹬一双翘尖黑皮鞋,发型整顿得一丝不苟。这是位无可挑剔的美男子,只不过我总觉得他全身的味刺激得我的感官怪怪的。
在堕落街的红苹果餐馆坐定下,点了六样菜,又搞了半箱白沙啤酒,杯碗筷勺便叮叮当当地活动起来。国栋先是扯着喝酒,话便多了起来,他可能了解女孩的脾性,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弄得桌面上一个个神经兮兮地吃着饭。
他讲到他们家乡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每隔四年有座山坳下就要死个人,这人一般死时都蜷缩着,而且发生的都是在三月阴雨的时候。
“开始大伙都觉得蹊跷,乡里乡下谣言四起,惊吓得许多人都不敢过那段山路,”他微挤着眉头,两只黑亮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我们的脸,接着又说,“派法医来鉴定,大多都是死于一些很平常的事,比方说,蛇蛟的,树打的,冷死的。”
“那里一定不干净,没请个道士作法?”慧问。
“谁还关心这事,农村人自己忙活自己都来不及,事情过了也就不注意了。”
“那儿一定十分阴暗。”叶子说。
“差不多。”国栋呷了口酒,又神秘地说,“那湖大学生跳楼自杀的事,你们该听说过吧。”
“什么?”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瞪大眼睛叫道。
他作了一个夸张的往后倒的样子,叹着气说:“你们几个怎么混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跳?”我疑惑地问着。
“为情自杀。”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多大了?一定不帅吧。”慧问。
“十八九岁的样子,听说长相还行,父母从农村赶来哭得昏死过去了。”
“那女的呢?”
“没听说什么。”
“如果他再大一些,就会知道在这种世纪为情而死是最不值得的。”叶子婉惜地说。
说话算是告一个段落,国栋想是要把这沉重的气氛打破开来,便举起酒杯四处拉扯着我们喝酒,把个慧灌得满脸通红,口里直吐着浓重的酒气。饭桌上的兴奋劲一会儿便被这一对活宝弄得高涨不止,国栋又说了几个笑话,逗引着旁的桌子上的人也嘿哈地笑了起来。慧癫疯得瘫软到了酒桌下,捂着肚皮大笑,叶子狡猾得还在往她杯里斟酒。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我看着直被他们三个逗乐着,心中多少跟国栋有点子的尴尬,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自行消无影于这喧闻的气氛了。这样相处了几个小时,真正才发现国栋的一些本性,他的那双黑亮的大眸子散发着强烈的自我赏识的魅力,超乎年龄的异常成熟,令人咋舌,他能谙懂并透析女人的心态,并用帅美的面容和极殷勤的手段顺理得她们像温顺的羔羊一样,至少我们三个女的今天是不得不把他崇为偶像了。叶子玩得收不了场,又出主意去天龙ktv唱歌,没人会拒绝的,四个人嘻嘻哈哈地一路相互搀扶着摇晃去了。
就在餐馆的左斜方向,走一段短巷,一截极窄的漆红木梯,二楼便是包厢,叶子醉熏熏地说要最大的一间,服务生带了她去看,她却怒嗔着说是骗她的,慧和国栋也加热似的附和着叶子斥责服务生。叶子故意要自行看包厢,还好总共才不到十几间,功夫不大,一起还是倒进了先前第一个看的那间。
包厢的名称叫“芙蓉阁”,别的包间也是诸如此类的一些称名的,比方说“紫罗兰”、“郁金香”、“玫瑰园”等等,都是用块黯色的长方形的金属泊钉在门上首,字便用红笔写在上面。包厢里灯光暗灰,我们所定的“芙蓉阁”里只有天花板的右上角有一盏发红色光芒的圆灯,左上角应该还配对着一只的,大概是坏了,问了服务生也是说真的坏了的。整个包厢一会儿便被音响声充满着,闪动的彩电屏光耀眼地铺晃在地面上、桌上、沙发上、墙壁上,把人的脸也照得光怪陆离秀。加上酒气冲天,我们几个听着音乐就全哄乱地喧叫着跳摆起来,抢着话筒乱吼乱嘶上了。瞎闹了一阵,几个都快无尽人亡了,叶子就催促着国栋出去买扑克牌和零食,说是要玩到天亮才能休息。国栋出去购物的一阵,我们三个像一团团软泥一样都瘫斜到了沙发上,把鼻子都差不多钻进了被磨起大块海绵的坐垫窟窿里。
“哈喽,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