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几日就有一场大雪的，直到月底也没有闻嗅到一片雪花的清香味。美有一天流着眼泪收拾了东西没说一声再见就离开了。我和慧都不敢问什么，当时只是帮她提了些行李，她也没拒绝，一路上只见她的眼泪不一会儿就滑落下了一颗。这个城市在冬天，太阳几乎没有，天空要么下雨要么干燥的冷风大吹着。雨丝冰凉凉的，又爱作怪，淋湿了大衣晾几天都是老样子。地面洼积的黑水会烦心得你到最后找不出半只干鞋来套脚。在说有雪的这段时间里，在工学院电脑楼上大清晨地摔下一个男子，尸首到中午才搬走，所有人都连连续续地去围观，可我走到半路上老是打转回去。
艳子回寝室住了几天，满脸裹着厚厚的一层怒气，到她的军来接劝她的时候，才展开了脸，跟拽着走了。她来的那天傍晚，只见她红鼓着一双泪眼，脸颊被抹擦得绯红。一径进来，就往慧的空床上一扑，呜咽起来。
“你说那个要死的李建军干嘛这样气我！我就不如别人怎么了，干嘛三番四次地拿出来比！”她大声地哭诉着。
“你们俩个又怎么了？”我问。
“一定是艳子姐吃醋了。”慧说着。
“我伤心死了，你们两个还拿我说笑话。”她哽咽着说。
“别哭了，等会他就来了。”我说。
“来了我也不跟他去，分手算了。”
“艳子姐，你看谁来了。”
我也往门口看了一眼，正是她的军气喘吁吁地窜了进来，艳子见着他来了，把身子往里面一躺，吭也不吭一声，只任得军又道歉又赔罪地连哄带求。琢磨了半日，军走了，艳子“嚯”地竖起了身子，破涕为笑地叫嚷着，“你们看见没？他是在乎我的！这死男人就得给点厉害瞧瞧！”
“是有一套的。”我应付着回答。
“这死建军，明知道他讲那些话会气死我的，可他偏讲，呵！现在得让他受我的罚。”艳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怎么个把你气了，那么个跟木头一样老实的人。”慧边从床上爬下来边说。
“你们别尽说他的好了！他可狡猾了，又会气人，他说我不如他的老同学，你们说，我本来是想考本的，可他却说不用这么辛苦，以后他养。”
“我觉得你不应该放弃学业，男人有时候会变的。”慧插嘴说。
“慧，人家军不是这种人。”我斥责着慧。
“那是，我想我也不会选错的。”艳子自豪地说。
“那下次人家来接你的话，你就跟着回去吧。”我说。
“到时看看呢。”艳子四处扫视了一下寝室，惊疑地问，“叶子和美都搬走了吗？”
“嗯。叶子跟你男朋友回家乡了，美回家了。”
“哦，那你们这里还可以招几个人进来住啊。”
“也是，过两天就去写信息。”
……
就在这个晚上，军打我的手机，是问艳子的情况。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乏力，掺有嘶哑的低音，我取笑着说他是被艳子整的，打保票说现在就能接她回去的，他只是在电话那头简淡地唯喏着。
第二天下午，艳子嘻笑地跟了军走了，临时还对我们做了个鬼脸，有的时候她还是挺单纯可爱的。我没想到，这竟然就是我最后一次见着她健健康康的样子。我无声地坐在床头，笑着目送着他们，我的心里有点不顺畅，从今早还看见艳子睡在这儿时便不顺畅起来了。军的脸上笑得很勉强，玻璃片后的眼睛仿佛在跨跃地看着别的物，一片死寂的游离在被艳子闹喧得聒躁的寝室里。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自身的一切生活都被自己摧破得体无完肤，这说明我关于对事情的想法多是大错的，昨晚他没来接艳子也许就是只是老夫老妻式的平常而己，是我敏感了吧。
近二月底考试的时候，我思索着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或许是由于天气太冷的缘故，想起了家里的碳盆和小麻将了。但我已经完全没有生气于父亲的意思。父亲的声音在电话线里传来听起来干哑沙涩的，说话哽哽咽咽的，显然他的心情有些伤悲。他问我今年回家不，又命令着我今年一定得回家，后来竟有些生气地说若是不回就永远别回了。其实我说的话极大，就他自个单独地一顿一顿说着这些。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甚至我都能描画出他此刻在千里之距的点点神态颜貌。他是我的父亲啊，同质的血液将恒久命系着我们父女俩个百感存通。我在电话这边心头也是酸酸的，可我却装得很轻松，父亲的声音听起来逐渐地显然也快乐了许多。
答应是定会回去的，要父亲留下我最喜欢吃的干腊肠，可是今年我心里却不想回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梦幻都一个个瘪死了，每年都是一无所有的回家，这次我仍是一无所有也就不愿再回家了。以前年少自信的时候，我总是信心十足地对父母夸口本事，而现在，硬是很难再寻出个比我更渎废的人了。我现今都把父母的心埋死了，孜然一身地提携颗病态的萎心回去，是要令他们更加死了对我的期盼么？是要得到街巷的熟人那惊诧低损的眼神么？不要！我恐惧这些，我宁愿窝在自己现有的穷蔽里，也不要承受诸如一切。
父亲在电话里说，a君从广东回来了，一身喜气洋洋的，还拎回了个染黄毛的妞，他说他本是想去打听我的消息的，如果这次不是我打了个电话回来，他是决定下次跟a君一起来长沙的。没几日a君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是他过年后就到长沙来，带着他有始以来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把落下的几门课程考上，拿个文凭找个工作就迅速结婚。我是决不相信肖有感情专一这根筋的，还不说他那些风流韵事，就我亲眼目睹的几次更新换代史，惊速得闪电般，干脆回他条短信：当心下地狱割*子。
统招生放寒假回去，自考生还得待上几日的时间赶考科目。那些天一直冰雨灰灰的漫淹着整个城市，街道旁的苍树骨杆毕结的在半空里构虬着一张张枝网，僵硬、畸曲，由于天色昏暗，枝冠都掩淹进浓灰里了，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