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吹动了什么,又吹落了什么,上一刻还在毫无退缩地战斗着,此时全场却陷入了寂静。依旧紧握刀柄,岳剑看着眼前为了自己而战斗的兄弟,所有人都带着清晰的伤痕,但更清晰的却是眼中的兴奋和喜悦。
“胜了?”岳剑的声音有些撕裂的沙哑,眼中的不可置信有些可笑有些可悲。
“胜了!”抛开长戟,夏城有些好笑地抢下他手里还紧紧握着的刀柄:“现在可不是拿刀的时候。”
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滑落了疑虑之后只剩下狂喜,猛地抱住夏城:“赢了,我终于赢了!”拥抱的时候,在阻隔了众人视线的瞬间,夏城看到岳剑似乎在自己身上擦去了眼角一些液体。
转身,看着十三年自己只能看着身影,默默隐去嘴角的笑意,声音轻柔,颤抖:“凝若,我……”
那道抹浅黄色的身影一颤,终于是结束了么,但是自己究竟是不甘还是欣喜……
“你终究还是赢了吗,你终究还是证明你可以配得上所有女人,而我,输了之后就应该乖乖地在你身边吗?”宣泄着,压抑了十三年的不忿,凄苦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岳剑的话。
第一次,岳剑有些讨厌太过明显的阳光,让此时让他不愿显露的眼泪折射得如此突兀,伸向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终究,幸福还是背道而驰。
扬起一丝尘土,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从未曲折的双膝跪在地上,而看台上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影更加剧烈地一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折断。
“凝若,我错了,从十三年前我就错了。而我错得更离谱的是这十三年来,我居然没能鼓起勇气认错。”扬起的头,坚定沉稳的眼神仿佛是凯旋的将军,此刻他战胜的是他自己:“去他妈的骄傲,去他妈的狂妄。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看着,我岳剑此刻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懦弱也好,愚蠢也好。只是因为,我爱你。”
泪光滴落,却不只一道,再炙热的阳光也挥散不去悲伤和痴缠。
转身,逃离。无法再冰冷再倔强的她,只能逃离太过霸道的爱。没有犹豫,岳剑随着那道身影追去,既然决定不放手,那就不放手。
本以为已经该圆满了幸福的夏城,有些不知所措地追去,却被卫肃拦了下来。
“城主,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姐难道真的不喜欢大哥吗?”
卫肃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语气有些慵懒:“放心吧,我的女儿我很清楚,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太犟,花点时间哄哄就好。总算是解决了,那越城城主刘括这段时间逼得紧,老是想将若凝许给他的儿子。”
夏城总算松了口气,拖着厚重的铠甲,随着卫肃缓缓走出校场,余下的人也跟在其后:“那越城不是远在西北,月水河之外吗,怎么会知道小姐的。”
略微压低声音:“这倒是没什么,他的儿子早年随使节团出使炎国,那段时间两国关系平稳,就在炎国游学了一年,来过洛城。正好遇见还年轻的若凝,据说一见之后回国就未曾娶妻,倒是一个痴情之人。而越城城主也十分喜爱这个儿子,许下连我都有些惊讶的重聘,拖了许久两城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看着有些错愕的夏城,卫肃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做了一辈子的城主,此刻,只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走,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回城吧,这三年鱼人越来越猖狂,而且似乎是针对我们洛城,真是莫名其妙。”
血渍和暗狼全体出动护送卫肃回城,夏城一人一骑护在马车左侧,正有些慵懒地想着大哥此时该在做些什么肮脏的事情。
马车的垂帘掀开,卫肃有些出神地望着天上有些凌乱的浮云:“云都乱了,似乎有一场大战将至啊。”
夏城莫名一愣,之后冰冷,所有的情绪都似乎消失,从嘴角游离出刻骨的二字:“鱼人!”
垂帘落下,传出有些苍老的声音:“洛城,就由你和岳剑出战吧。”
马蹄轻响,没有一丝回应,又似乎是最清晰的回应。该,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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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血腥的飘扬,黑色的云一般俯卧的军营。行过的士兵轻扬起一丝尘土,除此之外再无吵杂。
“要对鱼人开战了,少主,这是我们凭乱而立的机遇。各国一城一域的情况,必然让他们在打击鱼人之时不能迅速有效地组织力量。”下位的军人眼中燃起狂热,有些太过激昂的情绪掩盖了原本的冰冷和肃杀。
依旧是那个苍白的少年,除却了疑惑和迟疑,剩下的是沉稳和阴冷:“大陆二十三城,我们已经暗中控制五城,并且和邻近的三城达成协议。不过,越城有些不明的态度却是隐患,它的位置太过敏感,一旦逆反则会掐断我们五城原本通畅的路线。”
略微沉吟,中年军人再次流露出军人的狠厉和不屑:“那越城城主刘括也算是聪明之人,必定不会不知道厉害。即使他反水我们也有能力将他和他的越城抹杀,而我们对其许下的重利他已有些松动,只需再加上一把火,一把他无法拒绝,而且一旦接受必定无法再反悔的火。”
少年一声轻咦,中年军人再接上:“刘括乃爱子之人,对其子刘琦极度溺爱,而刘琦对洛城城主之女心仪已久。只是洛城城主卫肃一直没有应允,我们只需要……”
阴暗的不止是光线,还有那些沉糜在有些太过虚幻的欲望的人性。
………………………………………………..…………………………………………………..洛城外城,一座朴素的茶肆,夏城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有些苦涩的茶,将卫肃等送进内城后,偷得半日清闲地享受熟悉的清静。
这座茶肆或许太过普通,有些黝黑的桌凳干净也依稀有岁月淌过,但其中清新的,是飘落穿梭的一道身影,或许是普通的,不如那道在忧伤中美得有些模糊的身影,却如此真实。
轻轻放上一碟香脆的干果,少女露出有些羞涩干净的笑容:“难怪岳大哥今天没和你一起来,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喜事呀。”
看着少女在自己对面坐下,偶然想起那日和岳剑口渴时随意找的一所茶肆,便见到了眼前的少女,干净真实的吸引着。闺名落雅。
“不用帮着照看店里吗。”夏城有些好笑地看着对面坐下却有些拘束的少女。
回头看了看店里稀疏坐着的几位客人,落雅有些不满地撅着嘴:“你看店里客人这么少,父亲就可以照看了,你还是给我说说今天岳大哥是怎么赢的吧,我好想听啊。”
正在上茶的中年男子对着夏城善意一笑,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兴致正好的女儿,继续忙活着。
平直单调的言语,夏城的叙述没有跌宕起伏,落雅却依然听得入神,一个小小的世界,只有两人,诉说和倾听。
爱过的却是太过虚幻,沉溺的心,偶遇了真实,夏城此刻用最平凡的方式,最真实的感受到一丝所谓的爱情。有一道被隐藏得很深的身影,美得让他的心有些疼痛,有些不舍。
落雅安静的倾听,偶尔提壶为夏城掺些茶水,时间静静流过,留下的,只是一些难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