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犹豫着:“那……好吧。”
晚上,悦来茶馆的角落里,那个中年人要了一壶好茶,正坐在一张桌子旁等待着封建的到来。
封建走进茶馆,看见那个中年人含笑向他打招呼,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封建来到跟前抱拳道:“店里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抱歉!”说着在中年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中年人笑道:“哪里,我也是刚到。”
封建说:“先生约我过来……”
中年人笑道:“噢,店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说。”
封建说:“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那中年人说:“我看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好,我就不绕弯子了,你附耳过来。”
封建凑到跟前,那中年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这时只见封建的脸陡然一变:“不行,不行!这事我做不得,断然做不得!”
说着,封建站起身,意欲离开。
中年人说:“封掌柜,有话好商量。您要是嫌利头小,我还可以再提高一成。”
封建拒绝道:“你就是提高多少我也不敢做!对不住了,柜上还忙,我先走一步。”
封建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来,他压低声音道:“这话可是哪说哪了,我就当没听您说过什么,您也什么都没对我说。”
中年人无奈地看着封建离去,苦笑了一下。
这时,张友和不知从哪儿走过来,他坐在了刚才封建坐的那个位子上。
中年人对张友和说:“你都看见了,张掌柜,恕我无能,封建这小子不肯上钩。”
张友和款款一笑:“过几天你再去。我就不信他是不吃肉的猫!”
说是等机会,机会就来了。
在通司商会的客厅里,太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文全葆正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于是就先站过一旁静静地听着。
文全葆:“……伊万先生,您要是要别的货咱们可以谈,说到大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东西半年前就断了货源。”
伊万:“可是我们是老相与了,你总得特别照顾照顾吧?想想办法吗!”
文全葆:“我说了,半年前就断了货源。这会儿别说是老相与,就是我的亲娘亲老子来了我也还是没有办法。”
伊万耸了耸肩,不解地:“如今大黄成了奇货?简直是不可理解。中国不是生产大黄的国家吗?”
文全葆:“是出产大黄的国家,这话一点儿不错。可是您不知道,大黄产地大都在江南,运不出来,都烂在地里了!”
伊万:“为什么?”
文全葆说:“那边正在打仗。江南战乱,道路阻断,好好的大黄就是运不出来。不但是您着急,我更着急,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拿不到手,我这心里急得就像是猫在抓一样。”
这时,太春走过来:“文会长。”
文全葆:“许掌柜,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俄罗斯朋友。伊万先生,这位是我常跟您提到的三义泰的掌柜许太春。”
伊万:“听说过,三义泰是一家非常讲究信誉的商号。”
文全葆:“许掌柜,这位是比斯克公司的总经理伊万先生。”
太春:“伊万先生好!”
伊万:“许掌柜好!”
文全葆:“伊万先生想要大黄,许大掌柜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好,你们谈,我去那边看看。”
太春还是第一次用俄语和外国人说话,所以说得磕磕巴巴,很是费劲,不觉间竟然憋出了一头汗。
伊万说:“大黄不好弄哇,中国内地正在打仗。这我也知道了。但是我有一个想法,正因为有困难才有赚钱的机会,许大掌柜您说对吗?”
太春:“当然,所以我并没有拒绝您。”
伊万:“哦,您有办法?许掌柜,我可以出大价钱!”
太春:“我想想。我同意先生的说法,生意场上困难就像挡在道路上的石头,聪明人应该懂得怎样绕开它。”
伊万:“或者是把石头搬走。”
太春:“看到路上有石头就调头返回的人是愚蠢的人。”
伊万高兴地:“许掌柜,我们说话很投机。”
太春:“很抱歉,我没能让您满意。”
伊万:“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认识您是我最大的收获。”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末了,伊万将一份合同放在太春面前:“许掌柜,这个你先看看,如果有兴趣我们再谈,你看可以吗?”
回家后吃罢夜饭,太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反复地看着伊万给他的那张纸,边看边琢磨着。
玉莲关切地问道:“你身上不舒服吗?”
太春:“没有,你别管我。”
“买卖上的事我当然管不了,”玉莲说:“其实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想过问买卖上的事。我惦记的是咱们就要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个男娃呢还是个女娃。”
太春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搭话。
玉莲:“人家问你呢?”
太春说:“睡吧玉莲,带个重身子累一天了。”
玉莲也真累了,她往丈夫身边靠了靠,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太春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点了一袋烟。
晨光照进屋子的时候,玉莲醒了,看见太春披着衣服坐在炕上抽烟的影子,她知道丈夫又是一夜没睡。
玉莲轻声说:“看看你,啥事情这么折腾人,让你熬了一个通宵!哎,要不你去找黄羊商量商量?”
太春忽然笑了:“对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呢?说着披了件衣裳下地穿了鞋就往外走。”
玉莲在他身后喊道:“哎,你不吃饭了?”
只见太春嘴里‘恩’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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