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我想踢他一脚,被丫轻松地躲开了。
“马垫儿”帮我拎着行李,我一手搂着岩,一手拿着“格格”娃娃,即便是久别的重逢,我们依旧忘不了相互揶揄。我说我不在身边她吃胖了,她说她不在身边我邋遢了。突然,岩挣开我的手,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站在一旁不动了。方茜那手指戳着我说,你岳父岳母。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校门口停着辆黑色帕萨特,车旁一对中年夫妇远远地向这边望着。我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岩又从小学生变了回来,拉起我的手径直向她爸妈走去。
“妈妈!”岩扑到妈妈怀里,母女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着。我尴尬的站在一旁,她老爸犀利的目光像“x-man”里“镭射眼”的激光,灼得我浑身难受。“马垫儿”从后面捏了我一下,示意我坚持住。好一会儿,岩才从妈妈的怀中脱出,抹去娘儿俩脸上眼泪。
“他就是郭小沫,我经常跟你们说起的,我男朋友。”岩把我拽到跟前挽着我的手臂说。
“你就是小郭。”她老爸吐字很慢,却掷地有声。
“额~我是,叔叔好,阿姨好。”我已汗流浃背。
“上车吧,一起去吃个饭,算是给岩岩接风。”那是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和岩的语气类似,但更有力,让你没有思考的机会。
一路上岩爸爸话不多,倒是她妈妈问个不停,一副要查到我家祖籍的架势。
“妈,您什么时候改行当户籍警了?”岩看着我拘束帮我解围。
“马垫儿”和方茜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相互嚼着耳朵,说第一次见这小子拘泥地像某个地主家的闺秀。我瞪着他们,如坐针毡。
我们去了一家饭馆,不大,却很精致。由于非典的原因,店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岩爸爸带我们径直走到二楼的包间里,房间有股淡淡的清香,墙上饰着木雕,很别致。岩爸爸掏出手机和烟放在桌上说,
“喝什么?”
“马垫儿”看了看我示意问得是我。
“水就成。”
“小伙子喝什么水,女同志们想喝什么自己点,小伙子们跟我喝酒。”“小伙子”的称呼,让我不再觉得岩爸爸的目光那么犀利,但声音仍不可置疑。
“叔叔,您还要开车呢,再说我们都是学生,压根儿也不会喝酒。”
“不会就学,车你阿姨可以开回去。”目光再次犀利。
“妈,你看我爸。”
“你爸高兴,你们小伙子稍喝点,今天高兴。”
一瓶汾酒,一瓶竹叶青,岩爸爸说这是朋友从山西捎过来的,很不错的酒。我冲“马垫儿”吐了下舌头,今儿八成交待这儿了。与男长辈间的谈话,总是要站到一个很高的角度,我复述着最近报纸上的政策新闻,跟岩爸爸交换着意见。我们从我的专业谈到后非典时代的医疗体制变革,从岩的专业谈到未来经济发展趋势以及非典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而岩和妈妈在一旁小声地谈论着这一个多月吃住的情况,时不时从岩妈妈的嘴中会蹦出“小郭”来,我专心于和她爸爸的交流,无暇她们在议论我什么。酒过三旬,岩爸爸脱掉衬衫,只穿着个白色汗衫开始跟我们将他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再到后来,他头越埋越低,光用手比划着,最后手也不动了,打起了呼噜。方茜搀着手舞足蹈的“马垫儿”说她可以把丫整回去。岩帮我将她爸扶到车上,回头跟妈妈说,今天不回家了,先回学校收拾一下,周末再回去。岩妈妈会意地笑了笑,祝福她说周末早回家,还要去姥姥家,然后顿了下说,和小郭一起。
回学校的路上,岩紧紧靠在我胸口上。
“你挺能喝的嘛,我爸可是久经沙场的,竟然被你灌倒了。”
“那是,我打小就替我老爸档酒,早练出来了。”
校园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岩桃色的唇上,被薄薄的无色透明唇膏反射至我的瞳孔里,无比蛊惑,令人向往。我借着酒劲将她揽到面前,她早就放任了力气,任凭我摆布着。正当我要触碰到她水嫩的嘴唇时,她一把将我推开。
“一股酒味,呛死啦!”
我傻傻地笑着,攥着她手不放,她牵着握手要走,我一把将她拽过,用力抱在怀里。
“弄疼我了。”
我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她颈后,那熟悉的体香仿佛带我回到从前,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旋转。恍惚间,天和地也旋围着我们转起来,我一下倒在地上,一点都没觉得疼。除了我身前的岩,其余一片白光,我闭上眼睛,用鼻子感觉那香浓一点点的靠近。直到我嘴唇感觉到一丝微微触动,那是她的嘴唇贴了过来,纠结在一起,汇成甘甜的露水,在我口中流淌。
“你又梦到什么了,一脸色相。”
我睁开眼,躺在宿舍的床上,岩坐在床边,一手托着我的头,一手拿着口杯,旁边的纸袋上写着“口服葡萄糖”。对面的床上,“马垫儿”脑袋耷拉在床外,地上放着个脸盆。方茜提着个暖瓶走进来。
“你说你们俩这起子,不能喝程什么啊!”
“我怎么回来的?”我摸着发涨的脑袋问岩。
“还吹嘘自己多能喝,我打电话叫你们宿舍的人把你扛回来的。”
“我衣服你给换的?”
“想得美,何大帮你换的,我洗完晾起来了。”
现在仍不时想起那段灰色却暧昧的日子,我们在灾难面前脆弱不堪,却因为爱情变得坚强。一段坎坷的路,在爱情的庇护下披荆斩棘,我们无暇顾忌惶恐和不安,在乎的只有相伴的悸动。爱情像一张宽阔的手,抚平我们的躁动,接纳我们的放肆。或许我们被这样的宽容宠坏,才在娇嗔后幡然悔悟,也正是这些省悟让我们一点点步入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