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三月的天气涩寒，路上冷风吹的人脑袋顿时清醒，清醒到疼。

木雕厂在西头，处在工业区的边缘。抄近路也要一个半小时，路灯昏暗，没有住户。半路上，耗子递给我一个布袋。里面有手电筒，一包饼干，一副劳工手套，一把水果刀，还有张纸。扯出来一看，竟然是个门神的画像。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年没有过多久，你怎么就把自家门神揭下来了都？”

“人死的地方邪，我们又没有个菩萨防身，门神不是也能驱邪吗？正好，两扇门，一人一个。”

“噗……你小子，拿个纸老虎唬人！”我笑弯了腰。

“切！别笑，收牢了，这都是为你好。”耗子提了提衣领，半张脸埋进去，估计他也觉得这想法幼稚又丢人。我继续憋着笑。

看他带着手套，我也拿出戴上，把其他的都塞在衣袋里，边走边和耗子说了今天的情况，一路上，他若有所思。

绕过工业区的几个厂子，就到了去木雕厂的小路，道路周围摆放着许多树桩。了解雕刻的人都晓得，“朽木不可雕”是句胡话。许多收集来雕刻的正是那些被虫蛀的千疮百孔的树根树干，越是千奇百怪，越是价高。这些木桩，要不是被蛀空了心，要不是就是浑身疙瘩。昏黄的路灯加上皎洁的月光，交杂成一种奇幻色彩，让这些死去的树显得格外狰狞。

我俩的步子都赶，到木雕厂只花了一个钟头多些。厂子是个私人作坊，规模不大。远看围的好似个大院人家，近看却是破破烂烂的砖墙，有几处被撬了砖，剩下窟窿。大门是扇大铁门。厂子周围用塑胶绳拉了禁戒线，只是个摆设，跨一下就过去。

大门锁上，我俩只能翻墙。墙虽然不高，但凭我这身段绝对翻不过去，耗子先翻进去开了门，我才进去，我们都打开手电。这几天来的人多，地上都是杂乱的泥土木屑，不必担心留下足迹。

进门是个支了顶棚的空场，空场上是些半成的雕塑，都看不太出形状，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顶棚连接着空场后一栋三层的砖房。两层踏步上一个小平台，双开玻璃大门闭着，手电的光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摆放成品。正面有四扇大窗，每户窗都用铝合金栏杆封锁，窗户开着，开窗是为了散漆味，封死又是怕失窃。门旁散乱着摆着几副电锯，有大有小，大号的电线很长，一直连接到一扇窗户外面的排插。

看样子，空场是没有什么好搜罗的。耗子去推那门，没有动静，他又向外拉，门竟能开。但是只能开半扇，另一半的门脚上了两个铁栓，大锁锁上。

窗子封上栏，门却没上锁？我俩疑惑的对看一眼。耗子扫了下里面，雕塑都是很大的成品，光开一半门弄不出去，加上这个县城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工厂只要锁死一半的门就安心了，还算说得过去。

我们进了楼，一层和外场差不多，很高，通往上层的楼梯直对大门，空气中飘荡着清漆的味道。雕塑有十几樽，大部分都是观音，弥勒，件件都精细，个个都和真人般大小。附了底座的几件都比人高，其中一件关公像我只得够得着他腰际。

我取笑耗子：“你的门神似乎派不上用场哦，这里的菩萨个个都比你那纸老虎雄壮。”

“切，这些木头人没有开光，没个灵验。”他还在狡辩。

“现在干嘛？”我用手电四处瞎照。

“当然是找林清死的地方，警察们一开始就认为林清是死在学校，这里虽然有搜查，但未必会仔细，我们要找到林清的真正死处或许能发现点什么。”耗子在那些木雕群中查看。

“你凭什么就认定在木雕厂死的啊？”我胖的塞不进那些木雕堆里，只好在能走动的地方四处照照。手电的光无意中又扫向关公，关羽像左手持青龙偃月刀，右手扶须，刀刃切割的如真刀锐利。这像不似一般的关公像正气凛然，倒是五官张扬，好似罗刹。雕塑的全身都上了清漆，脸色的漆却是沉沉的红色，就这工艺，不要说是鬼，哪怕是人都畏他三分。

“你傻啊！这木雕厂的充电电锯都小号，圆钻，根本不能造成平整的切面，一定是用粗加工时候的长电锯或者是圆盘。那些锯都大功率，要接电源，这附近除了这个工厂没有什么房屋，在这里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就你知道，警察都想不到？我心里不服气，不过也不想再和他打哈，反正总是说不过他，“我去二楼看看有什么发现。”

“一个人行吗？”他也就随口问问，这家伙对我没有不放心过。

“嗯。”我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中间一个长廊隔开，两侧各有两间房间有，走廊尽头一个公用洗手间。我试了试，除了洗手间外，每间都已上锁。

正打算上三楼，耗子也上来了。

“下面什么也没有，二楼有什么吗？”耗子边说边随手试着去开身边的一扇门。

“没什么，都锁着。”

“你确定？”耗子往里一推，那扇门竟然能打开。

我有些惊讶，看他进去，连忙也跟进去。

房里有三张简陋的床，上面两张薄被，还有一张方桌，几张凳子，一看就知道是工人们偶尔睡睡的房间。墙上一扇双页窗户开着，没有铁栏，往下看就是进来看见的顶棚。

一眼就望穿的地方，耗子还是很仔细的搜。

“别看了，这里能有个屁！林清要真死在这里倒连尸床都备好了。”我有些泄气。

他没有理睬我，依旧仔仔细细的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