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织女”_人狼传之红殇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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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织女”(1 / 1)

之后的一个月,我们象夫妻一样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进进出出、有说有笑。邻居们见多了,好奇心也磨平了,就连居委会老太太也在刺探了两、三次之后再不露面了。我上一年“收入”颇丰,加上父母留下的积蓄,并不缺钱。她则用不知疲倦的双手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玻璃亮起来了,所有能洗能擦的东西都被洗刷得如同新的一般。粮油蔬菜、杯盘碗筷、烟酒书籍、衣服鞋袜、脸盆毛巾、床单被面等等等等的一应家当都有了固定的位置。屋子里比原来清朗明亮了许多,一日三餐也变得花样翻新、有滋有味儿,就连十五过后跑来的二军也对这焕然一新的家和可口的饭菜赞不绝口。这家伙能说会道,不到半天就跟叶子混熟了,把叶子逗得不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每到晚上,一切停当过后,我坐在矮凳上抽烟,叶子靠在床头织毛线活儿,针线是初五商店开门后买的,说是有一件袄、一双鞋,内外单衣两身换着够穿就行了,把钱省点儿下来买针线,俩人以后的毛衣毛裤、手套帽子她全包了。那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快最灵巧的一双手,不管说着话还是打着哈欠,一双手总是不停地在方寸之间飞速翻腾着,让人看了眼花缭乱。我曾凝神屏气连盯一两个钟头地看过五、六回也看不明白任何路数。

“姐,慢点儿,我瞧不清楚……”

“瞧这瞧那么清楚干吗?慢了就瞧清楚了?”

“我是说,你织得真棒!”

“这倒用不着谦虚,实话告你吧,你姐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这一手毛活儿线活儿,要是有路子按好价钱卖出去,这手艺还真能养活两三口儿人。可惜不好卖……”“我兴许能找路子卖,不过你老这么织多累呀?”“不累,这些年,这是你姐唯一的一个正经营生……快的话,半宿就能出个整形儿,要是白天抡圆了织,你这个头儿人穿的毛衣许能一个整天儿织出两件……”――我的天!

她一点儿都没吹牛――才十来天,外屋已闲置不用的床上已经有一半堆满了织好的东西。除了我俩的毛衣毛裤之外,大多是花样百出的手套、帽子和围巾。

“小枫,明儿你让二军一块儿把外屋床上那些个挑拣挑拣拿给你找的那个收活儿的吧。让人看着给,别跟人争,能挣点儿就成,好容易找个买主儿,为几个钱黄了,不值!啊?”

“放心吧!保证亏不了。”我应着,心中暗喜――岂止亏不了,说不定还会大赚一笔呢!买主是绝对亏不了我的――我没敢告诉她,买主就是柴松。因为她一直不让我在她面前提“道儿”上的事,也不许提柴松。看得出她对这号人很反感。一个礼拜前我正四处打听收毛活儿的买主时,碰巧让柴听见,他竟出乎意料地说他要,并问起毛活儿的来路。我只说家里有个亲戚,没工作,闲着织毛活儿想挣点儿钱……“活儿怎么样?”“往大了说,天下无双!”我吹嘘着。“那好,我全收了,不过价钱不能太高,保你赚点儿……我还得往外放呢!”“哎哟柴爷,多暂做起这买卖来了?”“要怎么说你小子老不照面儿,什么都不知道吧,往后买卖还多着呢……”

“小枫,二军这孩子其实挺老实的,怎么也干上佛爷了?”

“嗨!吃饭呗,给他爸瞧病呗。他爸瘫了,看病老得花钱……”

“可怜劲儿的……”

“对了,姐,多暂你也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啊?……”

织作的手忽然停了,俄顷又飞速运转起来。“成啊!赶明儿吧,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姐绝不会瞒你……”

“什么时候?”

“你跳出了这缸浑水、成了堂堂正正自食其力的人的时候。”

“我也想洗手,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太难了,对吧?姐知道,别着急,你只要心里想着,不失弦儿地多看点儿书,多学些道理,一点点儿会脱出来的。姐等着那一天……你记着,姓柴的长不了,你只要保全好自己,挨到他完事儿那天,就能没遮没拦地出道儿了……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可……你怎么知道柴……柴……他长不了呢?”

“那有什么?所有干尽坏事,一心想捞不义之财的人都长不了。不是遭了报应、被法办就是让别的更坏更狠的人给吞了。任谁,总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姐说你该收敛着点儿,给自个儿积点儿德……”

“还有比柴……比他更狠的人么?”

“有!不管你信不信,肯定有!”

“我怎么,怎么……积……积德啊?”

“比如,过两天又该出去跟了吧,遇事儿躲着点儿。能倒腾就别偷,能偷就别抢,能凑合对付过去就别贪;出了事儿能解就别跑,能跑就别硬顶。你性子倔,容易出事儿,比方说去年那回你救我,那种斗法就是玩儿命,让人看了心寒。再比如,姓柴的找你,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办起来也有点儿分寸;人多的时候往后稍,一人儿的时候做做样子得了,犯不着玩儿命……”

“没看出来,你还挺懂……”

“这有什么,谁家门口没俩仨二流子?进进出出多了听也听明白了……”

“可一到裉节儿上,我许就又管不住自个儿了――玩儿命玩儿惯了……”

“到时候你就想着自个儿不能靠玩儿命活一辈子;想着姐还在家巴巴地等着你,替你揪着心呢就成了……”

“哎!听你的!”

“真乖,知道疼人……”

第一批毛活儿顺利出手,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正在织作中。早春的劲风中已带出了丝丝暖意,早发的杨树已悄然吐出了褐色的蓓蕾。叶子是个精明的管家婆,不单把家管得井然有序,而且还提早把再过个把月就会被换掉的毛线衣物停了改做棉线活儿了。头两批赚来的钱让她买了勾针和整整跑了两天不知从哪儿搞到的一种特殊的针:好象缝补用的大针一样尖细,却长出了两三倍,一端套着同样质地的钝套。那双简直巧夺天工的手用这样的四根针和普通的棉线,外加两根松紧带,竟然织出了一双细腻匀称、一穿正好合适而且上口可以收住不脱落的棉线袜,和二十年后在市面上看到的机器织的据说倍受美国摇滚歌王青睐并因此风靡全球的纯棉线袜在质地和细腻舒适方面几乎毫无二致!

“姐,真绝了!这没松紧的线,织得这么密,一穿还这么合适,神了!”

“傻样儿,哪有那么神,这是趁你睡着时候比着脚量出来的。可别跟别人兜这个啊,织起来太费劲,不出活儿,用尼龙线吧没意思了,用棉线吧,别人没法量,织了也不合适,记住了?……”

“那你以后还给我织吗?”

“当然了,给你织一辈子……”

“那你自己呢?”

“也织啊!还记得去年夏天那天吗?我穿的袜子就是自个儿织的。”

“姐,你是不是什么都会织?”

“差不多吧……”

“我看书看得,要象你这样的,在国外能算个艺术家了,至少也是个什么‘手工艺家’,反正是个‘家’,倍儿受尊重。在人国外,连做鞋的做好了都叫‘大师’呢……”

“是吗?那等什么时候,咱也到国外当一回‘大师’!对了,你没事儿也别总看,也给姐讲讲,你光看不言声儿我还真有点儿闷。”

“好哇!”

……

我陶醉在这种安闲、平静而又温馨的生活中了。叶子的温情、灵巧、勤劳和美丽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感受。几乎每隔一天就如云似雾的鱼水欢爱更是令人心驰神往。她不遗余力地尽着妻子兼大姐姐的职责,一点点地教我,诱导我;用她的美丽、大方、柔情似水和恰倒好处的娇羞或是孟浪每每带给我受用不尽的快慰。她任由我的手游历每一寸肌肤,甚至任由我在灯光下怀着十二分的好奇、神往和激情翻来覆去地欣赏美妙绝伦的身体,除了对乳房上的伤疤的关注之外,她毫无阻拦、毫无推却地接受着我所施与的一切……在我的一生中,那一个多月的日子是我自认为最为美艳、明快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我平生第一次开启了爱的大门;那些日子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绚丽而温暖的生活的曙光;也正是在那些日子里,我逐渐淡忘了对父母的哀思,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孤儿,一个声名狼藉的凶徒贼子。我无数次地在心底祈祷这生活永远继续,祈祷过去永不再来,甚至于后来几乎就要相信自己的祈祷灵验了,直到三月末那个阴云骤起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