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了我足足有半分钟,忽然又跪倒拦腰抱住我,身体和脸颊紧紧贴住我的身子。“大哥!大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不欺负我……大哥!您要是真可怜我就带我走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随你打骂……求求你了,救救我吧!……要不……我只有死了……”
脑子“嗡”的一下,浑身麻木――这是怎么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干吗要救她,干吗到树林去?怎么办?不答应她就去死。能让她死吗?不能!能答应她吗?也不能!我怕了,不敢收留她。况且,怎么收留她?她有家人,找来了怎么办?……
“白小芳,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我……我恐怕不能带你走。我……我是个坏人,说不定哪天就得让人砍死……”
“我不怕!”――怎么遇见这么个主儿?!
“家就那么不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个家的……我就没有……”
“我宁可不要家,我爸我哥从来都没拿我当个人。我爸就稀罕我哥,巴不得我死了呢……我哥……我哥……”
“你哥怎么了?没事儿!再不喜欢你也是自家人。这样吧,我送你回家,跟你家里人说清楚。我帮你总行了吧。别动不动就一下要寻死,一下要舍家的……”
她抱着我的手更紧了,脑袋狂乱地摇着。
“嘿嘿嘿,先松开,有话慢慢说。”
“她松开了,在我的搀扶下站起身,眼睛已经红肿了。
“你哥比你大几岁?”
“三岁……”低沉的声音,“你见过他……”
“什么?我?!在哪儿??!”
“就刚才,捆我的那个瘦瘦的……”
“那是你――哥?……亲哥??”点头。
我“嚯”地转过身背对她,不想让她看到眼里喷出的怒火――天底下竟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哥哥!“那另一个呢?”
“那是我们那边的霸王,可厉害了。我哥老拍他。他们骗人,说带我来逮蛤蟆。结果,谁知道……”我开始攥紧拳头,后悔没把那两个畜生毙了。
死寂。只有夜风的“沙沙”轻响,还有我们两颗强弱不同但步调一致的心脏的跳动。
“白小芳,把衣服还给我吧……”我掉过身看见她脸上刹那间闪出的惊讶和绝望,“不过不是现在……”她又愣住。我轻轻笑了笑,一定很难看。“你把它穿得这么多汗,得给我洗干净了;另外,还得穿上新衣服,然后才能还给我……”她的脸略略舒展了一下,想要说什么,被我挡住,“等等,我还没说完呢!然后,你还得一直给我洗衣服。所有我的、你的衣服都归你洗,直到有一天我死了,或者你告诉我你不想洗了才算完事,不然,你甭想还清今儿个的情……”
她愣了一下,随即绽出稚嫩的笑容,仿佛春天里初开的花朵,还点缀着几滴残露,泪水又一次涌出眼角,颤抖的双唇欲言又止,泪水里流淌着如获再生的宽慰。
“怎么了?不愿意了?哭了?”我故意说道。
“不是不是不是!”她死命摇头,嘴里只会说“不是”两个字。
“不是就别哭了!”
她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
“大哥!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别一辈子一辈子的,一辈子可长了。这一辈子的愿可不能随便许。也别大哥长大哥短的了。我叫秋枫,就比你大不了几岁……”
“那叫什么呀?”
“随便。”
“枫――哥?……”
“我有个兄弟倒是这么叫的。随你吧,就叫‘嘿’也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