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满腹狐疑和惊骇靠在床头,不停抽烟――段恒难道真的认识叶子?有可能!叶子本就是江湖中人……那个怪梦得到了圆释……可叶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会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位把他引入黑社会的女人呢?……
“枫哥,”小芳忽然在黑暗中开口了,吓了我一跳。
“怎么没睡着?”我定了定神揽她入怀,她拽好我披着的棉衣。
“枫哥,我听见刚才你送段……大哥走的时候说的话了……”
“嗷!”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叶子?”
“你怎么知道?”
“你发高烧说胡话的时候老叫,一会儿叫她一会儿叫我的,可吓人了……”
“是吗?……小芳,枫哥对不住你,以前没跟你说,那是……”
她伸手捂住我的嘴,“你不说就是不愿意说。我不问,也不想知道……就想问问……那个……我该叫大姐姐吧?”
“哼,不瞒你说,我都得叫大姐姐……”
“那就是了。我本来就想问问她去哪儿了,怎么后来没跟你在一块儿了……”
“她么,走了。去了哪儿我不知道……她不要我了……”
“为什么?”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想她么?”
“有时候吧……”
“她要是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不会……决不会!我要和小芳过一辈子,永远都不分开!”
“那,叶子姐姐怎么办?”
“她已经走了。现在,只有我跟你;将来,还有咱们的小宝宝……”
黑暗中她紧紧搂住我,良久,埋头钻进被窝,撩开我的衣服,温柔的手寻索着,柔软的双唇推土机似的扫过我的胸膛。我呆了一会儿,心中踌躇终于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再也按奈不住升腾而起的激情,一把抱住她,小芳欣喜娇柔地叫出了声……
正月十五过去了,鞭炮声渐渐停下来。段恒的行动要开始了。
正月十七早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是一座极小的院子,只有我们住的正房和街门边的一座小棚,两侧是邻院无窗的高高的山墙。在北城,几乎没有这样的房子。“谁?”
“枫哥住这儿吧?段爷有事儿转告……”陌生的声音。
拉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照面儿,双方都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眼前的人就是前年夏天追杀叶子,和我在死胡同里滚斗了一场的那两个!我心里一凛,脑子飞快旋转起来――他们是段恒的人!他们要杀害叶子!段恒要杀还叶子!!段恒肯定和叶子认识!!!
他们也认出了我。定了定神之后双双抱拳:“枫哥?”
“是!”我把满脑子杂七杂八搁在一边,装作不认识抱拳还礼。
他俩带我到了槐柏树街附近的一座小院――又是这种只有一间正房的院子,只不过院子和正房都大些。院里屋里挤满了人――一看便知都是一、二流的亡命之徒。
人声嘈杂中我被引入喧闹的正房,段恒站在正中,看见我招了招手,象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带我来的两个人走到他身边嘀咕了几句,段点点头,拍拍他们肩膀,两人一左一右在他身后站定。须臾,段恒拍了两下巴掌,清了清嗓子,屋里屋外顿时鸦雀无声――这等人多而又肃静的场面我在北城从未见过!
“各位!”“段老大”开口了,不知怎的就一下子由平易近人的书生变成了令人生畏的首领――真是“帅才”!“地方挤,咱都别坐了……”他推推眼镜。
“段某一介书生,一无所能,仗各位护佑帮衬,如今扛着张爷的家业苦熬……可是北城柴大爷不让咱过安生日子,闹得南城兄弟僧多粥少,没着没落……这按理说‘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本没有南北东西的分法儿,段某跟柴大爷也曾是八拜为交的弟兄。可为着南城上千兄弟的饭碗子,他不仁咱也不能老穷义气着……我本念在同门兄弟的情分,几番决意不下,害大伙儿跟着多吃了好多日子苦,憋闷了一肚子恶气,这儿先赔罪了!
“如今,想通了,为了南城兄弟和各位新老朋友,也为北城兄弟和南北的和睦,段某顶了这个同门相残的骂。烦请各位带上兄弟跑一趟,请柴大爷过来叙旧修好!一次请不来就两次,两次不成三次,请不动就硬请!我是铁了心了,还指望各位能全力帮着……
“柴大爷可不是好请的人物,八成儿得费不少事儿,也可能会有兄弟跟着吃挂落儿……今儿我把话说下,在场各位有不愿意掺和的现在讲明,段某决不计较,条归条路归路,段某恭送,日后相见还是朋友;假使愿意一道儿拼上一拼更是感激不尽,若侥幸得手,柴大爷大方,大伙儿都能有好处……”
“跟段爷!”“跟定段爷了!”“拼了!”“您说话……”……众人开始纷纷响应,有的竟已亮出了家伙。
“好!”段恒双手一挥,四周又倏地安静下来。“各位都是好兄弟!既然同生共死,大伙儿信得过我的话,就依我三条儿……
“第一,必求自保,所以一定得依我安排,让上就上,让退就退,不能遇强不战,遇弱恋战。第二,咱们是去请柴大爷,别人不请。所以除非不得已,不可滥伤无辜。第三,没经传话儿决不要互相支援乱了部署。完了!”
接着,他让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人留在屋里,其余人到院里等安排。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得力干将――“六条棍”,还有那两个家伙,其中也有和姚金平秘密碰过头的“老四”。我站在一旁听他一一部署,果然兵法没白学――路路有人、招招得法,只要不大战,哪一个方向都不会引起“有关部门”的特别关注;只要一到位,柴松和其死党势必路路遇劫、招招被动,会被分割、包围,进而剿灭,除非柴松坐在家里不动,否则定然难逃劫数。
眼看着人一个个出去,只剩下我和那两个打过一架的家伙。“枫老弟,这二位是‘火三儿’和‘大龙’,你们大概已经认识了。我这儿有一事相托,老弟你能应就应,为难的话就直说,不妨。”
“您说!”
“好!那就帮我办这件大事儿――这一堆人只有你认识柴松家,你带他们去。一行大约二十多人。到了地方,他要在就请过来,不从就围住他,不惜代价困住不让他动,只要能坚持一半个钟头左右,他就输定了。如果他不在,马上掉头回来。记住,千万不要恋战!要围不住,只管追,一路留下人报信儿,我就会到,明白了?”
“放心吧段爷,我一定死命办到!”
“不可轻言生死!记住,不――要――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