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雪醒来已近午时,一旁的珍珠伺候她梳洗完毕,轻施脂粉,以掩脸色苍白,镜中人还是流眸星转,娇艳红唇。珍珠看她用完燕窝,拿出那个紫檀金盒,梁瑞雪也在回想昨晚境遇,把玩手里的金盒,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那名男子留下的物件,他到底是不是上官夏溪?那个传闻中俊朗丰逸的男子就是这等模样?梁瑞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莽撞,看来那名男子并不是采花贼,只是为了送盒而来,应当问个清楚再做决断。
梁瑞雪和珍珠分析了几种可能,都对那名男子报称的身份持怀疑态度,这样一来,梁瑞雪竟有些窃喜,那个人不是上官夏溪。只要不是上官夏溪,任是什么迷局,梁瑞雪都不惧怕。
还是疑惑中,珊瑚来报,二夫人已经传见了两次,看小姐没起床,珊瑚就没敢来通报。
难道二夫人还在恼怒梁瑞雪夺她风头?梁瑞雪不想揣测,这个女人行事一向没有章法可言,还是来之应之吧。
美人阁之所以叫美人阁,并不是单纯因为二夫人貌美才命名,是因为院落阁楼雕刻全部为美人图,沉鱼西施,落雁昭君,闭月貂蝉,全部在前厅扇门之上。有美女出浴图,有美女抚琴之图,有美女刺绣之图,无不精致万分,惟妙惟肖。
二夫人慵懒得倚在长上,细眯双眼,打量着梁瑞雪。梁瑞雪道安后也迎视着二夫人,不可否认,这等徐娘,还是风韵十足,尤其一双玉足,天生三寸金莲,我见犹怜。
二夫人并不是传统的青楼戏子出身,被老爷看上纳为妾的。而是出身大家,是前任扬州巡抚柳通政的爱女,与梁瑞雪生母同年嫁入梁府,可是却在当年早早生下一子梁睿哲,就是梁瑞雪的哥哥,次年梁瑞雪才出世。不知道为何甘心嫁到梁府为妾,梁家虽为洛阳大户,可没有高到可娶巡抚之女为妾的道理。签于此点,梁府上下一向对二夫人柳如是敬畏三分,连梁天赐对她也是言语客气,寿宴与正房夫人同一规格,并无悬殊。
所幸,二夫人并不是嚣张跋扈之人,也算知书达理之人。也不像其他二房一样对老爷痴缠烂打,都是点到为止。可是不知为何,二夫人对梁瑞雪并无十分好感,总是冷冰冰爱搭不理,见了也总是不会唤乳名,只叫一声大小姐,冷淡由此可鉴。除了问安,梁瑞雪鲜少踏入此地。这次不知为何柳如是会传见她呢?
二夫人终于开口了:“大小姐,女大十八变,你如今可出落得十分人才,可算是冠绝洛阳城”。
梁瑞雪不动声色:“二夫人过奖了,二夫人才是国色天香,有二夫人在,怎么也轮不着瑞雪,瑞雪只不过是绿叶相衬,二夫人才是红花绽放”。
二夫人听完此话,哪怕知道梁瑞雪并无几分真心,还是有些窃喜。
“今天叫你来是有事相商,我嫁入梁府已有多年,至今未回家省亲,近日来忽然有些想念娘家亲人,可是怕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苦于无人相伴,现望大小姐能陪我走一趟,也好领略一下沿途风景,不知你意下如何。”二夫人语毕,略有探寻的目光始终放在瑞雪身上。
梁瑞雪并不情愿去,与二夫人平时并无交往,一旦同行,必然两人整日相见,多少有些尴尬。“二夫人,瑞雪愚钝,行事乖张,怕惹二夫人生无谓之气,再者有瑞铮哥哥陪伴,路上应该不会孤寂。”
二夫人神色变了变,银牙一咬,却又忍住不快,缓下语气:“瑞雪,我与你素日交好,才会来恳求你,你不会撇下二娘孤单一人吧,你哥哥现在有事不能脱身离开,过后他自会去扬州接我们回府。”
梁瑞雪并没有听过柳如是唤她闺名,而且语气这么谦和,姿态放得这么低,一时愣在那里,而二夫人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同意了。去就去嘛,那里吴侬软语,风光旖旎,那里各种糕点,特产瓜果,那里古刹寺庙,西子瘦湖,那里还有上官夏溪……
二夫人精于女红,一双巧手,雕龙绣凤,不在话下。《诗经》中有"素衣朱绣"之说,那时很多女人都会刺绣,可是出神入化之人并不多见,很多达官贵人只求柳如是一幅刺绣为荣。据说曾经二夫人当年待字闺中时,曾有机会进宫为妃,但是她抵死不从,她的父亲扬州巡抚还在任,也拿她没有办法。几经周旋,几个大臣进谏保全,终于不了了之了,但是巡抚职位被撤。所幸柳家为官多年,家底殷实,生活并没有破落,现经营刺绣品,倒也收入颇丰。
再后来,柳如是嫁入梁家,很急促,甚至才是梁天赐大婚娶正房的第二个月而已,世人多惊讶。可是看梁家正侧两房各自相安无事,就没人多加议论了。但梁天赐并没有过多的留宿美人阁,总是对她客气有加相敬如宾,这不太像是对妾的态度。
二夫人进梁府第一个月是梁老夫人的七十寿诞,飞针走线当即绣了一幅仙翁祝寿图,巧夺天工,华丽异常,得老妇人赞赏,喜爱有加。从此无人小觑二夫人。
梁瑞雪不知道为什么二夫人忽然想回扬州,要知道临近端午了,天气奇热,二夫人是最怕热之人,一路辛苦不知为何。
梁瑞雪想到,去扬州也好,自己向往不就是扬州吗?
可是没想到,二夫人的提议遭到梁天赐的坚决反对。究竟为何呢?
“不行,不管怎么说,瑞雪不能去扬州”。梁天赐有些恼火,手中茶杯已碎,自己却不知道。梁瑞雪从没有看到父亲这样恼怒,至于嘛,这好歹是唐朝呀,女子出个门太正常了,我还没有出去与男子约会呢。
二夫人沉下脸来,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明亮:“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早也罢,迟也罢,该来的总是要来,你难道要瑞雪永不嫁人?”
梁天赐有些挫败,“罢、罢、罢,随你们去吧”,梁瑞雪还想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梁天赐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扬州一行已定,珍珠开始打点行装,总是开口询问这个檀香炉要带吗那个筑雅古琴要带嘛,梁瑞雪无可奈何,这个丫头比我还要兴奋。珍珠还是随手带上了那个紫檀金盒,说不定有需要时,这个盒子还能换些钱,珍珠为自己考虑周到而高兴,但是她不知道这个紫檀金盒扯出来了多少秘密,以至梁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要与这个二夫人同行,梁瑞雪还是有些伤神,一直觉得她神秘,不知道那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算了,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