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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店门口已经挂上了圣诞老人的头像。欧城信步走进去,老板娘立刻迎上来问:“先生要买花吗?送什么人呢?”

欧城四处环顾了一下,店里除了老板娘,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忙着给玫瑰花剪枝。店门口的那个告示牌上写着一则招聘启事:诚聘运花工一名,待遇从优。他立刻想起骑着三轮车运花的米凉,她在一个月前还在这里打工。

“老板,以前帮你运花的那个女孩子呢?”他问道。

“哦,她已经走了。”

“为什么?”

“她做错事情,当然就辞了她呗。”

“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他像是自言自语。

老板娘叹了口气,“就是耳朵不好,有时候听不见声音。哎,小姑娘怪可怜的,我也不是不想用她,只是,她实在做不来我店里的活儿……她有一点听力障碍,大部分时候还好,有时候就听不见声音,或是听错话。有几次送错了货,还帮我收错了两次钱……”老板娘嘀咕了两句,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欧城觉得心里好像掉进了一个什么东西,晃了晃,难受得很。他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转身出去。

那么,现在她应该已经离开本城了吧,那个四处寻找自己孩子的年轻母亲。

欧城靠在车门上拿出一支烟来点燃。抽到一半,一阵眩晕的痛从脚跟蹿上额头,短短几秒,手心已经渗出汗珠。他深吸一口气,手心滚烫。他只好打开车门坐进去。这样的疼,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每次,都能清晰地感到那块残余的弹片仿佛在脑中搅动,然后就有锐痛从身体深处浮起,将人割开。

待疼痛稍微缓解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后视镜里,花店的门口花团锦簇,旁边蜷缩着那辆米凉骑过的三轮车。这辆车让欧城心里浮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好像回忆在某处兜了个圈,溅起看不见的涟漪。

但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一次计划外的停留,否则一定招来危险。他丢掉的东西,在他死之前他还要一一地找回来。

欧城把车子停在江滩旁的一座桥墩下面。他在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四肢都冻得麻木。隔岸的烟火在热闹地绽放和熄灭。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夜里十点半的时候,杨宇才来。

“你变了样了。”杨宇激动地拥住这个已经快冻僵的男人,就像拥住失散多年的兄弟。

欧城笑笑,“两年不见了嘛。”

“你连声音也变了。”

“你发福了。”

杨宇捏捏自己有些圆润的下巴,笑,“天天坐办公室,能不发福吗?好歹也是三十岁的男人了。”他也是个大个头的男人,头发有点蜷曲,大得夸张的双眼皮,身材已经开始呈现富态。他习惯把自己收拾得很整齐,所以从前与欧城是室友的时候,常常看不惯欧城的不修边幅。

不久前在欧城父亲的葬礼上,杨宇看见了两年不见的欧城——他已经满面胡楂,变得消瘦。他甚至不能去自己父亲的遗像前做最后的告别,就只能在那棵大槐树底下,看着于嘉陵捻着佛珠进了一辆奔驰。没有人发现欧城,除了杨宇。

那场葬礼轰轰烈烈,是于嘉陵帮忙办的。于嘉陵一手握着念珠,一手握住欧城母亲的手,眉眼之中带着难以解读的慈悲:“请节哀吧。佛祖度他,大义圆满,所以他比你我都要先超度。”

那一刻,杨宇错觉这个中年男人手里握着的不是一串念珠,而是赤红的菩提。这样的人,怎么会杀生和掠夺?于嘉陵在逝者面前行了拜礼,那一刻的他是虔诚的,包括他悲悯的唇角。他那双锐利的鹰眼,竟有一丝沉静和无欲。

但是,于嘉陵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要欧城的命。欧城只得在那棵大槐树底下,远远看着父亲的遗像,默默流泪。他看见于嘉陵捻着念珠出来的时候,吃了一惊,暗自握紧了拳头。

杨宇有种预感,欧城是不该从泰国回来的。

“如果不是你爸的事,你会回来吗?”杨宇问。

欧城顿了一顿,沉沉地答:“我会。”

“你打算还在这里留多久?”

欧城凝视泛着波光的江水,却问:“有烟吗?”

杨宇拿出一支来递给他,“你得戒掉。”

欧城却笑,“你在帮我省钱?”

“你这样下去,垮得更快。”

“呵,他还没垮,老天爷怎么会让我先垮?”欧城忍着呛意说。

“铁人也要生锈,况且……”

“帮我照顾我妈。”欧城打断他。

“你放心。”杨宇停顿一会,又说,“她现在住康复医院。她知道你还好好活着。”

“这就够了。”欧城轻声道。他脑海中常常会浮现出母亲的样貌,过了这三年,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又添了许多白发,皱纹是不是又深了很多……偶尔在梦里还会梦见母亲,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人在他乡,一身伤疤。他早就知道母亲住哪家医院的哪间病房,很多次他都想走进去,又生怕自己的暴露给母亲招来危险。他很想听母亲叫他一声“靳子”,但他能做的却只有忍住。

杨宇重重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密码是你生日。”

“谢谢,我不用。”

杨宇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