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娘手上的面糊弄到了脸上,十分开心的拍手说“娘的脸上搽粉了!三花脸,要唱戏喽!”
“唱你个大头鬼的戏!”雪梅用袖子揩去脸上的面粉糊,对永祥说“都是那些该死的运动!兄弟,你也是吃了运动的苦头,才害得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放心,在我们家的船上,没人敢害你!你想驻多久久驻多久,想什么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你尽管走,我和二橹不会拦着你。在外面累了,想回来,不用言语你只管回来,船上有你吃,有你睡,有你穿。我们一家人都把你当自己家的人。你看,乃银都喊你爹了,有朝一日,我和二橹不在了,孩子们会养着你!供着你的!我的儿子我晓得,他的良心是不会被狗吃了去的。”
听到雪梅的这席话,永祥鼻子一酸,泪流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
“你别哭!哭了怎么给我画画哩!”乃银伸出小手替永祥揩着眼泪。
“兄弟,都怪我不好,多话,让你伤心了!乃银,快拿个不翻儿给你祥叔乘热吃!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永祥一尝,果然非同小可。怪不得人家说船菜好吃哩。
雪梅说听船队长说噱子时讲过,古时候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主要靠车船,陆路载车,水路行舟。南方水多,所以仙女庙这一带是靠舟船代步的。
船上人东游西荡的,码头跑得多,见识也就大了。什么地方的名菜佳肴,看多了,吃多了,不拜师傅,依样画葫芦也能够学做两手。维扬菜中有好多都是从船菜演变耳来的。
“兄弟,过两天,等有了鲫鱼,嫂子给你做个白烧鲫鱼尝尝,那个味道和红烧鲫鱼还要香,还要嫩。”雪梅许愿的说。
乃银拍手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娘烧的白烧鲫鱼了。里面再放上几颗红枣、白果的,又好看又好吃哩!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馋死你!馋猫鬼投胎似的,除了吃就晓得吃!”雪梅让乃银跟永祥去学画。“这回你可别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可惜了那些纸笔钱!”
“晓得了!祥叔,你先帮我画一张像行吗?”乃银说着用雪梅手边的揩布,捏着一只角,蘸着自己嘴里的吐沫,对着一面挂在舱壁上的小圆镜子,伺候着自己额前翘起的几根头发。
“臭美!小伙头上能长几根毛?再弄,也还不是一篷鸡毛菜!”雪梅打趣道。她见儿子和永祥在一起时,情同父子。不由地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娘,你别打击人家吗?不弄好头发,人家笑话我还不等于是在笑话你。我是你养的儿子嘛!”乃银见头发顺和了,扔下揩布说“祥叔,你等一下,让我去洗把脸,别把我画成小黑脸。”
“行了!行了!又不是女孩子,黑点才有男子汉的味道。乃银,你坐在铺边上,我现在就帮你画一张。”永祥把买来的画纸裁小,然后削好画笔,仔细的端详了乃银脸部,飞快地勾起线条来。
不一会儿,画像好了。乃银觉得自己的画像神气极了。他要拿着要上舱,去给船队上其他的孩子去看。
“你找死啊!想要你祥叔的命啊!让全船队的人都晓得我们家船上藏着生人啊!”雪梅一急,抢过画像撕了个粉碎。“你这个闯祸胚!你这个闯祸胚!”
乃银见心爱的画像被撕了,张嘴哭了起来。
“嫂子,你别怪孩子,他不是成心的。乃银,别哭!快别哭!叔叔再帮你画一张,比刚才的那一张还要好!”永祥一边劝说,一边埋头画了起来。
乃银的哭泣声还没有平息,一幅题为《伤心的男孩》的画像就画好了。“乃银,我不但可以为你画好多好多的像,还要教会你画画。”
乃银看到画像后,破涕而笑。他放下画,“咚!咚!咚!”的跑出了舱。
“这个死小子,做事像他亲爹一个样,喜欢人来疯!兄弟,你对他的好,姐记在心里哩!姐会报答你的!”雪梅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一大筐不翻儿饼。“兄弟,天气预报说下半夜要起风起浪落大雨,所以多做点饼,到时候船晃得厉害,没法生火烧饭,就靠这个了。”
不一会儿,乃银急匆匆的跑进舱。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手中用糖纸包着的东西,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头都是他平时吃糖时攒下来的。里外三层,把里面包裹着的一枚毛主席像章递给永祥。“叔!给!这是我最值钱的宝贝了,夜里还会闪闪发光哩!送给你!”
永祥接过毛主席像章,动情地把乃银搂进怀里。“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