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盖的发黑的被头调到盖脚的那一头去。心想这个旅店的服务员也太懒了,这什脏也不晓得好天洗一洗。
入乡随俗。他钻进被子,用自己身上脱下的褂子遮在被头上,想用它隔拦一下昨夜也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留下的脚臭味。
尽管被子有肉夹气,但永祥的心里还是暖融融的。
外面的人怎么都比白果村的人要好?陌陌生生的,就凭看着顺眼,这个粉妹连住店费都可以不要。这个世道才叫个共产主义的世道哩。
想到晚上的捕捉,他兴奋地睡不着觉了。
用根竹竿子,头上拴根二三尺长的纳鞋线,线头上拴一球红蚯蚓,然后把竹竿子伸进稻田中央,上下晃动着。喜爱吃活货的田鸡对准晃动的红蚯蚓,两腿一蹬,一口咬住猎物,急忙往肚子里吞。
这时垂钓的人,迅速拎起竹竿,把田鸡甩上平地,上前捏着两只两支后腿,用力把田鸡已经吞进喉咙的诱饵蚯蚓拽出来,至此一次垂钓就算大功告成。下来就是周而复始的重复动作。
夜里栖在田埂上的田鸡,只要用手电筒光罩着,像个呆子似的被人一逮一只。白果村里的人家没有钱买荤菜,夏秋时节永祥常常到田野里逮这些活货,馋馋嘴,改善改善生活。
现在不是捉这些活物的最好季节。这个季节应该是上树或者上房顶掏鸟窝的时候。经过春夏的自由觅食,鸟儿进入了繁殖期。只要有鸟窝的地方,栖在窝里的鸟无论雌雄,身上的肉都是肥嘟嘟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掏到一窝鸟蛋。
粉妹要逮这些活货做什么?更何况这些都是男人们做的活。想来想去,永祥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没有了船体的摇晃,永祥躺在床上好像失去了平衡,怎么睡也睡不着。
反正睡不着,不如到街上走走,熟悉熟悉地形,万一有个什么事时,自己也好进退自如。他翻身下了床。
在镇上的新华书店,永祥买了一张全国地图。
“还是庆祝全国山河一片红时进的货,一共十张,这个是最后一张。”店里营业员说着掸了掸上面落的灰尘,细心折好递给永祥。“你阿是北京来的?一口普通话说得真好听。”
永祥接过地图,赶紧离开书店。准备回到旅馆后,好好研究研究地图,下一站的逃亡落脚点选在哪里?
路过镇上文化馆时,早上排的长队不见了。下午场放的电影片子不是《买花姑娘》了,换成了《瓦尔特保卫塞拉热窝》,这是个南斯拉夫的电影。
他花了一毛五分钱钻进电影院,打发时间去了。如果是国产片子,只要一毛钱就能够看电影了。看新闻记录片、科教片、动画片什么的,只要五分钱就行了。遇上戏曲电影片子,也不过花上八分钱就可以一饱眼福。
这个片子,永祥以前看过,是孙红请他看的。此时重温,主要是想从人家搞地下斗争中学点经验,说不定在逃亡的生涯中,还能够派上大用场哩。这叫出门带把伞,好天防止落雨天。
电影院是简陋的。观众的座椅是一排排高脚长条,脚用一根粗铁丝固定住,不让人随意的移动。
看电影的人还真不少,永祥想起今天是赶集日。他找到自己的坐位,屁股刚挨到凳子上,电影就放映了。
加映的是新闻记录片《毛主席八次接见红卫兵》。电影是重要的宣传阵地,所以在放电影前是要先放新闻记录片,然后才放正片。
正片放到一半时,永祥觉得有只手在摸他的屁股。一回身,见坐在他身旁的一个留着长头发的青年男子拔腿就逃。
坐后排的一个老太太告诉他说,那人是个“三只手”,提醒他看看身上的东西有没有少?
永祥摸了摸屁股上的裤子口袋,发现钱包已经半个露在口袋外。好险啊!差点被偷!这可是活命钱啊!
刚才出来闲逛时,他曾经想过把钱包留在旅店里,但又怕钱离开了身子更不安全,认为还是带在身上放心保险。现在,他感觉钱带在身上也不保险,人多眼杂的,容易让人浑水摸鱼。
电影永祥是没有心思再往下看了。他起身往电影院出口处走去。在门口的遮光帘旁,发现拱着两个男女在偷偷亲嘴。一见有人来,马上分开。
永祥心里笑道:要亲就下面亲,那才叫快活!想到亲,就想到雪梅怀上自己的骨肉。心里突然轻松起来,现在就是死了,等十八年后,儿子长大了一定会替自己洗去冤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