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二天上午，管家幺哥约了盐场掌柜马爷，二人合计怎样办理张老爷的新婚。两个张府的骨干，会聚到一起，才觉得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掌柜马爷问管家幺哥：“谁是二房呢？三房又是谁呢？”掌柜满以为，管家已经清楚了老爷选定的新娘人选，他只是和管家来一起办理迎娶事宜。

管家幺哥一脸茫然，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呢？”

“没有新娘子的人选吗？”掌柜几乎不相信管家的话。

“你有吗？”管家反问道。

“这就奇了怪了，你在议事堂上振振有辞的，连个新娘的人选都没有，那办那门子亲事呢？”掌柜接着说。

“别嚷嚷了，老爷既然交办了，难道他会没有主儿。”还是管家老谋深算。“这样吧，我们到老爷那里去一趟，不久明了了吗？”管家说。

马爷有些疑惑，说：“你讲的有道理，老爷肯定想好了的，可是，你忘了吗？老爷让我们和夫人商议这件事情的嘛，去找老爷，你觉得妥当吗？”

“我看你真是个愚木脑袋。”停顿了一瞬，管家接着说：“议事堂上，老爷不那样讲，行吗？那些都是说给众人听的。你真去找年纪轻轻的俏娘，他知道老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看你这个男人啊，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掌柜再没有辩解，和管家一起上路，绕开了俏娘，赶往老爷所在的盐场工地。他们要和老爷认真商议迎娶的各种细节。

在盐场改造的工地上，管家幺哥和盐场掌柜见到了兴致很高的张老爷。张老爷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你们看啊，按现在这个进度，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整个扩展的新盐场就要竣工了，到时候啊，把官府和故交都请来，好好的热闹热闹。”

工地上，一派热烈的场面，盐工们都劳作得大汗淋漓。张老爷也高兴的参加到了劳作大军。管家幺哥和盐场掌柜颇受感染，感慨的说：“老爷，你也亲自动手啊！”

张老爷说：“心里高兴呢，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头儿。”

管家关心的说：“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体，可不是你自己的，是整个张府的。”

“没事的，就当是锻炼罢了。”张老爷充满自信的说。“你们不会是来闲逛的吧，什么事，你们说吧。”张老爷仍下了手的刨土的锄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离开工地，一边说道。

管家幺哥紧跟着张老爷的脚步，在身后说：“老爷，你吩咐我们去找夫人的事情，不是我们不遵守，实在是有些问题她解决不了。”

盐场掌柜马爷也说：“是啊，你看，两个新夫人的人选，就难住我们了，我们去找夫人吧，她也和我们一样，哪里知道老爷心里的秘密呢？”说着自己笑了。

张老爷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跟随自己多年的左右，说：“这件事情，不怪你们，是我自己没有给你们讲明白。关键是没有机会讲明白。”

管家幺哥和盐场掌柜马爷，都认真的聆听着张老爷的话。

张老爷接着说：“这样吧，你们分一下工，管家去苏州找苏老爷，带上礼物，去把苏州的冷月接来。掌柜去一趟大巴山，找青娣去。不管你们在外边遇到多大的难题，一切你们自己决定，一个月以内必须回来。张府的其他事情太多了，我就不管你们具体的问题了。”

“好的，老爷在家事，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另外，我们是一个月内把人都接到自流井吗？”管家幺哥问。

“是呀！有困难？”张老爷问。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掌柜说。

张老爷有些担忧的对掌柜说：“你在外边可要留心点，多想不测，你不比管家，他的经验比你丰富，我不担心他。”

盐场掌柜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说：“这个方面，我得好好的向管家请教呢。不过，老爷，我会尽力的。”

“好吧，我还要忙些时候才回府的，你们自己准备去吧。”张老爷吩咐道。

在回去的路上，盐场掌柜马爷闷闷不乐，一路上一言不发，还在想刚才老爷说他不如管家的那番话。管家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老爷的那几话，你还真当真了，那是老爷没有给我俩留后路呢？说我办事不你强，是不允许我把这件事情办砸了。说你办事能力比我差，那也是在激将你呢？所以呀，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管家幺哥甩出这几句话，盐场掌柜茅舍顿开，于是坦荡的说：“管家，你本来就比我能干，比如刚才，我就没有想得那么远，还是你有远见，要不我怎么当不上管家，只能当一个掌柜呢？”

管家制止了掌柜的话，说：“不要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了，我们去见见夫人，然后各自准备。”

说是去和夫人商议，倒不如说是通报更为合适。俏娘本来就没有什么主意的，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办了，只要俏娘知道就行了。

费了一番周折，管家幺哥辗转来到了苏州。因为有苏州的大钱商号和张府盐商是合作伙伴，这层关系，管家幺哥寻找冷月心里基本有底。

苏州这座城池，原本就是历史丰厚老城，进入市区，立即感染到了这里的江淮情调。满目的商铺，玲琅满目的各色小吃，灯红酒绿的酒馆妓院，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上次来苏州，管家幺哥是来营救张老爷他们的，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座赫赫有名的著名城池。管家幺哥心里琢磨，这次，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好好逛逛这座风花雪月名城。

礼节性拜访了大钱商号的苏老爷，而后就回到了那家安静舒适的青月客栈。管家幺哥由衷的感叹，这苏州的建筑，就是三步一景，两步一型的，自己住的这家青月客栈，门面不大，就是雅致，厅堂楼阁，怎么看怎么舒服。自己的房间里，挂了很多素雅的中国山水画，有兰草，有远山，有村庄，有云彩，有素雅的仕女等等。墙上的每一幅画，上面的山水都亲切，每一人物，都觉得让人亲近。这种感觉，让他怀想自己的故园，怀想自己的从前，怀想那些美好，那些记忆深处的某些鲜活的人和事。

管家幺哥觉得，苏州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难怪那些远古的帝王将相，总会和苏州产生点关系。这里其实就是个偌大的世外桃源呢。

夜晚，外面的喧嚣，在管家幺哥听来，那时这座城市特有的音乐，不觉为烦，反倒觉得动听异常。

长途的奔波，让管家幺哥在也没有力气去逛夜景了，迷迷忽忽的，管家在苏州这座城市里，香甜舒服的睡去。

清晨，管家幺哥睁开眼，又是一番美景了，所有的建筑，白墙黑瓦，加上绿树碧荫，空气出奇的清新，让人找到脱胎换股般的体会。管家幺哥懒懒的伸伸腰，一骨碌爬起床来，觉得神清气爽。管家幺哥暗想，这样的城市，女人一定会漂亮的，没有见过冷月的，可从张老爷的神态里，他预感到，冷月一定会像她的名字一样冷艳逼人。

苏老爷答应了，今天让人帮他找冷月的，找到之后，就会来通知他，他倒是盼望，早早见到冷月，而后上冷月的家里，送去老爷的求婚礼金，拜过冷月的父母，而后安心的在苏州城里玩赏几天。

次日，管家幺哥一直在等，就是不见苏老爷派来的那个人。管家幺哥心里有些温怒，苏州人怎么这样不讲信用呢？晚上，他赶到大钱商号，询问帮寻找冷月的那个人。掌柜和管事都不在，只留下一个跑堂的小二。

管家幺哥上前询问道：“你们苏老爷给我安排的那个人呢？就是那个帮我寻找冷月的那个？”

小二笑笑说：“我可不知道他在那里呢，他又不是大钱商号的人，你自己去问老爷好了。”说完还窃笑。

“你笑什么呢？”管家很生气的问。

小二说：“我看你寻找妓女，还那样认真，不可笑吗？”

管家幺哥说：“我是来找冷月的。”

小二阴阴的说：“我知道了，你去找老爷好了，我不知道。”说完，又自己笑了。

管家幺哥觉得纳闷，这里的小二，怎么对自家的老爷都不屑一顾呢？见到苏老爷，一定要数落他小子。看来，只有等到明天了，管家幺哥无聊的回到了青月客栈。

回到青月客栈，管家幺哥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小二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至于对老爷的事情置若罔闻，还一直在取笑自己。“找个妓女还那样认真。”这句话，回旋在耳朵里是那样的让人不舒服。难道，冷月真的是青楼女子？不可思议。管家幺哥也是见识过不少青楼女子的，莫不是那个冷月，是苏老爷用来引诱我们老爷的诱饵，真实的冷月就是妓女？

管家幺哥坐起身来，要是真的是这样，老爷还会迎娶她吗？要不要回去一趟，而后再定？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到了管家幺哥的脑海里。

“管家那里我放心的……”耳边又响起了老爷那悠长的说话声。怎么办？怎么办？管家幺哥不断的询问自己。他隐隐的感觉到了，冷月有可能，就是大街那面的那些青楼里的某一个略施粉黛的妖冶女子。整整一个晚上，管家都在思考，最后他果断的决定了，不管冷月是不是妓女，他都要把她带回自流井。只是自己要嘱咐冷月，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她的生世。决心下定了，管家幺哥内心就坦然了，他决定，明天晚上，再去找苏老爷。

也巧，在苏老爷的房间里，正好见到了苏老爷按排的那个人。苏老爷说：“管家，你们谈，我就先走了。”

管家幺哥也不好挽留，也只有客气的说：“好的，你忙，你忙。”

苏老爷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管家他们两人。管家幺哥急不可耐的问：“你帮我寻找的冷月呢？”

那人目光闪烁，含糊其词的说：“她病了。”

管家像见了救命稻草，赶忙说：“我能去看看她吗？我们老爷委托的。”

那个人说：“女人家，生病了，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的。”

管家幺哥失望的问：“她得了什么病呢，多就能好呢？”

那个人目光怪怪的，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关心她呀，难道她是你的亲人？”

管家幺哥赶忙说：“不是的，我们家老爷……”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粗野的打断了管家幺哥的话，说：“我看，你们家老爷，真的是个多情种啊。”

管家幺哥张口结舌：“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那个人不耐烦的说：“等她好了，你在来找吧？”

管家幺哥悻悻的离开的大钱商号，心态十分复杂。怎样才能找到冷月呢？一直盘旋在他心里。当他走到灯火闪烁的“红花月”妓院旁边，突然省悟了。苏老爷介绍的那个人，是在向自己要介绍费呢？想到这里，他立即转过身去，向大钱商号狂奔过去。那个人正好准备离开大钱商号，管家幺哥厚着脸皮跑过去，谦卑的说：“先生，你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