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鳌拜房中,索额图正仔细察看地洞中取出来的诸般物事,见我进房问道:“兄弟,你爱那一些?”
我知道这宝库中有两件宝贝,就是韦小宝贴身的护身宝衣和匕首。虽然不知道那宝衣是不是真的如书中写的那般神奇,不过还是很好奇,更何况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便道:“我知道什么宝物,还是索大哥你挑吧!”
索额图道:“好!”拿起两串明珠,一只翡翠雕成的玉马,道:“这两件珠宝值钱得很。兄弟要了罢。”
我道:“好!”将明珠和玉马揣入了怀里,却又去寻找,看有没有什么武器,果然看到在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把匕首,顺手拿起,只觉极是沉重,那匕首连柄不过一尺二寸,套在鲨鱼皮的套子之中,份量竟和寻常的长刀长剑无异。我左手握住剑柄,拔了出来,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鼻中一酸,“阿乞”一声,打了个喷嚏,再看那匕首时,剑身如墨,半点光泽也没有。我拿起匕首,轻轻向桌上的另一把宝剑挥去,只听“当”的一声,宝剑竟然应声而断。
我和索额图都“咦”的一声,颇为惊异。我随手这么一挥,丝毫没使劲力,料不到匕首竟然斩断宝剑。我说道:“这把短剑倒有些奇怪。”
索额图见多识广,道:“看来这是柄宝剑,咱们再来试试。”从墙壁上摘下一柄马刀,拔出鞘来,横持手中,说道:“兄弟,你用短剑往这马刀上砍一下。”
我提起匕首,往马刀上斩落,擦的一声,那马刀应手断为两截。
两人不约而同的叫道:“好!”这匕首是世所罕见的宝剑,自无疑义,奇的是斩断马刀竟如砍削木材,全无金属碰撞的铿锵声音。
索额图笑道:“恭贺兄弟,得了这样一柄宝剑,鳌拜家中的宝物,自以此剑为首。”
我甚是喜欢,却道:“大哥,你如果要,让给你好了。”
索额图连连摇手,道:“你哥哥出身是武官,以后做文官,不做武官啦。这柄宝剑,还是兄弟拿着去玩儿的好。”
我将匕首插回剑鞘,系在衣带之上。索额图笑道:“兄弟,这剑很短,还是放在靴筒子里好啦,免得入宫时给人看见。”清宫的规矩,若非当值的带刀侍卫,入宫时不许携带武器。
我道:“是!”将匕首收入靴中。以他这等大红人,出入宫门,侍卫自也不会再搜他身上有无携带违禁物事。
我得了匕首,又在宝库中搜寻宝衣。
索额图却用心点藏宝库中的其他物事。只见珍宝堆中有件黑黝黝的背心,提了起来,入手甚轻,衣质柔软异常,非丝非毛,不知是什么质料。他一意要讨好我,说道:“兄弟,这件背心穿在身上一定很暖,你除下外衣,穿了去罢。”
我一看,便知道定是宝衣,不过却佯装不知的说:“这又是什么宝贝了?”
索额图道:“我也识他不得,你穿上罢!”
我道:“我穿着太大。”
索额图道:“衣服软得很,稍为大一些,打一个褶,就可以了。”
索额图这么说正中我怀,我接了过来,入手甚是轻软,于是除下外衫,将背心穿了,再将外衣罩在上面,那背心尺寸大了些,好在又软又薄,也没什么不便。
索额图清理了鳌拜的宝藏,命手下人进来,看了鳌拜家财的初步清单,不由得伸了舌头,说道:“鳌拜这厮倒真会搜刮,他家财比我所料想的多了一倍还不止。”
他挥手命下属出去,对我道:“兄弟,他们汉人有句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次皇恩浩荡,皇上派了咱哥儿俩这个差使,原是挑咱们发一笔横财来着。这张清单吗,待会我得去修改修改。二百多万两银子,你说该报多少才是?”
我心中欢喜,心道,又发了!我道:“那我可不懂了,一切凭大哥作主便是。”
索额图笑了笑,道:“单子上开列的,一共是二百三十五万三千四百一十八两。那个零头仍是旧,咱们给抹去个‘一’字,戏法一变,变成一百三十五万三千四百一十八两。那个‘一’字呢,咱哥儿俩就二一添作五如何?”
我吃了一惊,道:“你……你说……”
索额图笑道:“兄弟嫌不够么?”
我道:“不,不!我……是不大明白。”
索额图道:“我说把那一百万两银子,咱哥儿俩拿来平分了,每人五十万两。兄弟要是嫌少,咱们再计议计议。”
索额图适才不住将珍宝塞在我的手里,原是要堵住我的嘴,要我在皇帝面前不提鳌拜财产的真相。否则的话,只要我在皇上跟前稍露口风,不但自己吞下的赃款要尽数吐出,断送了一生前程,势必还落个大大的罪名。他见我脸色有异,忙道:“兄弟要怎么办,我都听你的主意便是。”
他的这点心思我岂能不知,我舒了口气,说道:“我说过一切凭大哥作主的。只是分给我五十万……五十万两银子,未免……未免那个……太……太多了。”演戏也是需要天赋地。
索额图如释重负,哈哈大笑,道:“不多,不多,一点儿也不多。这样罢,这里所有办事的人,大家都得些好处,做哥哥的五十万两银子之中,拿五万两出来,给底下人大家分分。兄弟也拿五万两出来,宫里的妃子、管事太监他们面上,每个人都有点甜头。这样一来,就谁也没闲话说了。”
我愁道:“好是好。我可不知怎么分法。”
索额图道:“这些事情,由做哥哥的一手包办便是,包管你面面俱到,谁也得罪不了,从都会说桂公公年纪轻轻,办事可真够朋友。钱是拿来使的,你我今后一帆风顺,依靠旁人的地方可多着呢。”
我道:“是,是!”
索额图又道:“这一百万两银子呢,鳌拜家里也没这么多现钱,咱们得尽快变卖他的产业,一切做得干手净脚,别让人拿住了把柄。兄弟你在宫里,这许多金元宝、银元宝也没地方存放,是不是?”
我陡然间发了四十五万两银子横财,正心中欢喜,不论索额图说什么,都只有回答:“是,是!”
索额图笑道:“过得几天,我叫几家金铺打了金票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五十两一张的。兄弟放在身边,什么时候要使,到金铺去兑成金银便是,又方便,又稳妥。除非有人来摸你的口袋,否则谁也不知你兄弟小小年纪,竟是咱们北京城里的一位大财主呢,哈哈,哈哈!”
我想:“我有了四十五万两银子,怎样花法?还是先给维三石一些,毕竟现在他那里最需要钱。否则我天天吃蹄膀、红烧全鸡,一生一世也吃不完这四十五万两银子。
索额图那猜得到我心中的大计,说道:“兄弟,皇上吩咐了,苏克萨哈的家产,给鳌拜霸占了的,要清查出来还给苏克萨哈的子孙。咱们就检六七万两银子,去赏给苏家。这是皇上的恩典,苏家只有感激涕零,又怎敢争多嫌少了?再说,要是给苏家银子太多,倒显得苏克萨哈生前是个赃官,他子孙的脸面也不光采,是不是?”
我道:“是,是。”心道:“你我哥儿俩可都不是清官罢?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光采哪?”
索额图道:“皇太后和皇上指明要这两部佛经,这是头等大事,咱们这就先给送了去。鳌拜的财产,慢慢清点不迟。”
我点头称是。索额图当下取过两块锦锻,将两只玉匣包好了,两人分别捧了,来到皇宫去见康熙。他却不知道我早就将这《四十二章经》的秘密囊入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