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沉沉暮色带来了更加寒冷的萧索之色。没有什么行人的道路两旁，住户将一盏盏明灯点起，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微弱的透出来，渲染出一种怀旧的色彩；忽远忽近的传来孩童们吵闹、家长训斥还有其他人或大或小的声音，这样安静，却又这样喧闹，仿佛流水在黑暗的河里静谧的流淌。脚步声在身后的回响，缓慢，规律，隐约合乎着节拍。
已经完全黑下来的街道上，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低着头一步深一步浅的缓慢行走，看去有点失魂落魄。
“雪姑娘？”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才似乎是回神了些，抬头。“冷公子，西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里是我的住处。到是雪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又弄错了我家和你家？”西楼指指不远处的房子微笑说。
“啊？”美女终于清醒，看了看四周，然后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面色绯红起来，道：“抱歉。四处溜达，一时神游，没注意自己走到哪里，让二位见笑了。”
冷晓寒道：“这么晚，你一个女人家到处游晃什么？这可是很危险的。而且雪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难道是玉人阁里有混帐在无力取闹，让你不得不逃出来的么？”冷晓寒很快就发挥了他的想象力，那事情往无关紧要的方向想。当然，他不知道雪住在这附近，也是情有可缘。
“不是。我就住在附近，只是饭后闲逛而已。”雪恢复了她本来温宛的样子，微笑着回答。
“一个人？”冷晓寒不相信的问。
“这个……”对于冷晓寒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提问，雪明显有些为难。
“不管怎样，站在这里说话，不如进屋去。如果雪姑娘不介意的话，是否愿意到我那里去坐坐？”西楼问道。虽然是很唐突的请求，可是两个男人在黑漆漆的街上围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说话似乎是更怪，看上去有拦路打劫的嫌疑。再说，他也不认为这位有心事的女士会答应他的邀请。
“那就打扰了。”到底是风月场子里出来的女子，大方得很，一点也没有迟疑的答应了西楼的邀请，倒是让西楼觉得自己像是真有什么图谋一般。
只是谈笑，吃饭，喝茶，聊天，时间很快过去。虽然好奇，但是冷晓寒自然不可能从雪嘴里问出来什么来。天色晚的时候，雪和冷晓寒一起告辞。由冷晓寒送雪回去。
西楼见雪离去的侧脸，不知道为何，觉得这样的表情似乎在那里见过，如此的……落寞……？
但是他一贯无意管他人的事太多，自然也不会想太多。
第二日，自太医院里传出了流言，皇帝有一个受孕的妃子流产了。皇帝除去一子一女外再没有生育，多年不曾有过妃子受孕的消息，突然出了一个，却又没有掉了，自然是让人扼腕的事。可是皇帝对于这件事却似乎并不太在意，甚至连消息都封锁了。若非那个妃子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这件事也不会从太医院里传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西楼莫名的想起那天皇帝突然召见叶老的事情来。
这谣言日甚一日才传下去，差不多有十来个版本。但是因为皇帝并没有废这位品阶不低的发疯妃子，所以谣言最后变得最有说服力的是夺嫡版：那孩子是太子指使下的手。因为是民间女子所生的太子血统并不纯正，所以害怕有正统血统的新皇子威胁到他的地位，而他与叶老一向关系过密。最有力的证据是事发前，叶老被皇帝传去给这位妃子诊断过。虽然大苍的规矩是一旦太子被立，除非他死去，否则几乎没有被废的可能，这种谣言并没有可信度，但是相信的人却依旧很多。理由是，妃子一族和太子本是对立的。而因为太子血统不纯正而支持其他的皇子的贵族大臣的数量，为数不少。
最动人的是痴情版：说让妃子堕胎是皇帝的命令，因为这老头要把皇位传给最爱的女人的儿子，所以不允许这可能出生的皇子威胁到他的爱子。之所以皇帝这么多年来没有孩子，是因为自从皇帝知道太子的存在以后，就一直这么干了。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个版本想成冷血版。这个版本附带的谣言就是，太子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也是因为皇帝在遴选中动了手脚。
第二天，该妃子的父亲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太子狠毒，至于是如何狠毒，他没有说。但凡是有个心眼的人都知道，这位爷也将女儿的死因归结到太子的身上了。
因着此事，染亲王和太子一直暗藏在水面下的不合渐渐浮出了水面。言语间染已经很是不善。只使太子态度似乎从没有变过。有人行赏太子的雍容大度，但自然有人认为这是他的娇揉做作。原本自太子受冠后安静了些时候的大臣们有躁动起来，虽然还不至于分为对抗的两派，但是以经由了泾渭分明的派别。
一时间宫廷里热闹非凡，很快天祭到来，宫里又是一番忙乱。
照例的出宫祭拜，要随行大量的人员，医护人员也不再少数，虽然西楼按理没有拿个资格，但是叶老却似乎是有特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西楼给拉去了。
在比人高的火台上，点起冲天的火焰，祭台四周的平台上跪满了达官贵人，匍匐着，畏惧着，代表上天的权威的皇帝引领着他的继任者按照固定的礼仪以满场唯一站立的姿态拜祭上天，念出祭文，企求着为人知和不为人知的愿望或者奢望。
西楼很庆幸自己是等级不够去到祭台以及四周的――像个傻子样跪倒膜拜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能为自己做什么的神灵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何况还跪那么长时间。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大型的庄重的祭祀的确能震撼到本就渺小的人自身，为这样的皇家的气势所折服。他只是远远的在神殿二楼作为一个旁观者观看，就已经觉得震撼和优越，所以站在祭台中央被人和神一样膜拜的那些人有什么心情，大概也就可以明白了。
属于掌控者的优越感是很能令人满足甚至心潮澎湃，自我膨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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