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段义压住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碧瑶，被太子遗弃在地下道里的侄女。

“你怎么会在这里？”西楼问。

“西公子.......”碧瑶突然抓住西楼的手：“救我.......救救我！”

西楼一愣，因为碧瑶的神色。这个柔弱却也刚强的女子此刻和在地道里被发现了意图时一样坚决，满脸都是不得意，毋宁死的决然。但是，却丝毫不见半丝乞怜时常有的卑微和下贱。这个女人是真正的贵族，即使神情凄切，即使语调婉转，即使是在求人，却也不曾失去她高贵的矜持和傲气。

她在求你，但是，她也做好了被你拒绝的打算。因为不管你是否会伸出援手，她都不允许自己沦落入贱籍，去倚门卖笑，去折损自己的尊严。

如此个性，不怪她能做出杀死太子的事来。

对于这样的人，即使不赞成她那不顾大局不顾家人的无知，西楼却也是敬佩的。

因为为了生存，不说一时的忍辱负重，甚至更糟糕的，他都愿意忍受。

谁叫他除了生命，再没什么是弥足珍贵不可替代的。

碧瑶这样的刚强是贵族的特权，是生长在幸福家庭中的孩子才会有的傲骨。绝难在一个从小受尽虐待屈辱求生的孩子身上出现。

所以，西楼敬重这样的决绝。

“哎呀，这是在闹什么？”画舫上的老鸨听见声响，连忙赶过来，进门一开口就嗲得让人只掉鸡皮疙瘩：“你这妮子！不是说好了不会闹的吗？弄出这样的差错，看我待会收拾你！”又转头对客人解释：“哎呀，对不住二位啊！这是舫里的新人，本来以为调教好了，没想到还是会闹出事来.......”

“多少钱？我要赎她。”西楼打断了老鸨没完没了的说说话，直接问价格。

“千金不卖。”碧落走进来，回答了西楼。老鸨见到碧落，行礼后退了两步，让人一眼就看出主从。

“她有刺杀之罪，被遗弃在地下道里，按理就该是个死人了。不过呢，我舍不得她的好样貌，这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美人，百年难遇。何况她还气质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心机深沉，留在这里，整个南方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的。”碧落回答了：“所以，这样难遇的棋子，我哪里会卖？”

西楼皱眉，对于逼良为娼，他不可能会有好感：“你没见人家宁可死吗？”

“那是她还没看开，不明白，这世上所谓女人的贞洁，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世界强加给她好让她成为男人附庸的枷锁。用自己的优势换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才是这个世界的真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对于西楼，碧落倒是百无禁忌，什么都说。这也不奇怪，要是其他人，就算她把自己的事说了，别人也未必相信，更不要说理解了。

可以说，西楼是碧落少数遇到的，能够说个话的人。

所以碧落在西楼面前倒也不装可爱，说话也百无禁忌。

“.......”西楼默认了碧落的说法，却不完全认同：“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的。况且就算是你，也不见得愿意自己只是个工具。”

“由不得她。你说说，除了这儿，那里还能有她能立足的地方？死？别让我看笑话了。你看她舍得死吗？连咬舌都不敢使劲的女人，就算有死的决心，却也没有死的勇气。没吃过苦头的人就是这样，看似坚强骄傲，其实只是她们还没吃到足够的苦。也因为没有吃过苦，所以最容易放弃他所坚持的那些薄弱的原则。”碧落饶有兴趣的看着碧瑶投向她的目光，笑眯眯的：“当初为了活下来，她可是什么都答应得很快。不然，我也不会放她出来接客。不过，没想到这女人心机还真的不是一点，连我也骗住了。这女人天生就该是个祸害。”

“还是说，你看上了她，决定牺牲自己的立场收留她？这倒是个行得通的法子，毕竟你那位依你的可能性挺大。如果是基于这种可能性，我倒也挺愿意卖你这个面子。不过，你确定要带着这除了坏事干不了别的累赘？或者你只是大发慈悲，想赎了她，任她自生自灭？”

碧落问西楼，几乎是讽刺般的直指问题的中心。

西楼没有回答她。

“你一点都不像是活够了的人，到是很积极的求财谋利。”他只是这样说。

碧落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转瞬却恢复了常态：“没有财利，我又如何活下去。”

第二天，西楼乘上碧落准备的货船，连带着碧落和段义，迎着晨光出海。

海宁全面禁止往苍江西行的船，却对出海的大船没有那么严的管制。原因大概是一来海宁需要外来的物资，二来则是因为从出海的船和从海外回来的船，一般都是纯粹的商船，要么在半年前就出去了，要么半年后才会回来，跟时局牵连不大。

西楼和碧瑶还有段义三人窝在装货物箱子的缝隙之中，彼此靠近，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船通过了海关津口的检查，出了海后，货船上的船员下了货舱，将憋在货舱底部的三人请出憋闷的货舱，往甲板上的正舱里去休息。等到中午船行到外海，就会有船来接应。

对于这样的办事速度，段义除了感到震惊，再想不出其他的感想来。

伴着嘎吱嘎吱的上楼梯声，他们终于看到了上方的光亮，段义开了口：“想不到，这些江湖人办事如此利落。官府是怎么都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的。”

那是当然，因为官府是给国家办事，如非特殊，办事人员根本就不会出全力，顶多例行公事。

西楼知晓其中关节，却更加怀疑段义以前是官府办事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官府的办事速度？

上了甲板，船老板和船长对西楼都很客气，一一来拜见。毕竟夜鬼家的少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顶头上司。正是这时，有船员来报，对面有一艘船靠近了过来，询问该怎么办。

寻常海上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因为海上船行速度不好控制，并不是说停就停的，因此没有是谁会无聊的拿自己的船撞被人的船。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来船却也并不是出了问题来求救的。

看行头，竟然是海盗船。

船主大骇：这般近海，还在海关的巡逻范围内，那里的海盗船，能这般大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