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他不是庚铭么!我的……弟弟……”
“他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7年前我用他换了那块地,他早就被卖掉了!你给我出来,许家绝对不能因为你这样乱搞而出事!你……你……”
我从洗手台上慢慢的下来,转过身望着他,父亲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在害怕,他明白现在只要我冲出去,哥哥就完了,所谓的许家,也完了。可是我没有,原来7年前我被送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我的错,不是为了我打翻的那一块奶油蛋糕,而是一块地。原来我早就被自己的父亲卖掉了,却还在徒劳的等待着他们想起我,接我走。我开始笑,我从来不知道我能笑得如此放肆,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我抓着马桶开始剧烈的呕吐,我什么都没有吃,我以为我什么也吐不出来,可是我就是觉得恶心。一开始只有水,然后我开始呕血,纯白色的大理石贴面上,一朵一朵殷红的血盛放着,流淌着,溅在地面上。真的,很好看……
我要把那个男人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我的家人了吧!
“庚铭……你真好看……”这是这个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这句魔咒!
我恨你们!!!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场宴会过后,我躺了整整3个月,身体才略微恢复过来一点。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因为我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那个人来的次数比以前略微少了一点,对我的管禁也松了一点。可是只有我心理知道什么变了,我不会再等待了,我要逃出去。
这栋别墅似乎是不住人的,他只有来找我的时候才来这里,平时只有我和一个仆人住在这。机会的降临是突然的,一个周三的下午,家里突然来了一辆送花的车,大概是别墅里又要举办什么宴会,上一次也是运来了很多花。我站在楼上,看着花车上蒙着的厚厚的塑料布,突然发现,那里不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吗?我没有想太多,匆匆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很想找一套别的衣服,可是房间里全部是睡衣,对着镜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随手又抓了一件睡衣穿上,至少这样,可以掩盖我身上那些淤痕了吧。
看着那个送花的人走进客厅,我立刻爬出了窗户。2楼虽然不高,可是看下去还是足够让我感到头晕的,然而那一瞬间逃生的念头压过了一切,我居然就这样直直的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柔软的草丛缓冲了我身体的重量,可是站起来的时候右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我差点叫出来。我马上咬住嘴唇,从客厅的落地窗看进去,女仆正在和送花的人算钱,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当我把自己埋进那堆塑料布,感到车子发动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了。我很想放声叫,可是我却连动也不敢动,不敢睁眼,也不敢闭眼,心跳明明很快,却连重一点呼吸都不敢,我就这样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才听到车子刹车擦过地面的声音。然后那个送花的人走向车尾,我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颤抖,然而那个人似乎只是拿走了表面的什么东西,就离开了。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我整个人往后一瘫,冷汗浸满一背。
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周围的环境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光着的脚很快就被路上的石子割伤,而右膝的伤也隐隐作痛,最糟糕的是,天上开始飘雨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辆带给我自由的花车并没有把我的幸运延续下去,我被放在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有人家或是商店,雨势越来越大,中午吃的那一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头晕的感觉也愈加强列。就在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倒在路边的时候,我看到了转角处一丝微弱的光。
坚持着走过去,原来是一辆货车,2个衣着肮脏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大声的吸着烟说着话。我有些退缩,可是大雨完全遮断了我的视线,我只能鼓起勇气敲了敲窗户。车窗被摇下,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妈的,没看到那么大雨,开什么窗户!”“有个小姑娘在外面!”
我没有去纠正他们对我性别的误判,只是用微弱的声音问着,“请问可以麻烦你们带我一段路吗?”那2个人发出一阵野蛮的爆笑,“哪里来的小鬼,滚开!当我们这计程车呢!”他正要摇上车窗,我却紧紧扒住了窗户,“等等,这个……作为报酬可以吗?”我从颈子里拿出一条项链,这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可是还有什么必要留着吗?她给了我生命,却也让这个生命承受了无尽的灾难,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来救我!那个人接过了那条链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好像是金的……”另一个抢过来看了看说,“假的啦!就外面一层金粉!”我的心开始往下坠,可是这个时候那个司机却把门拉开了,“上来吧,你要去哪?”
一阵狂喜,我没有等他说第二遍,就踏上了车,另一个人推了他一把,“妈的老三你脑子坏了,我们晚上要等货!”我没有看到那个叫老三的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另一个人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去想太多了。
我并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所以我只是告诉他们往城里开就可以。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天仿佛通了一般,刚才沾了水的身体渐渐发冷,而早就空空的胃里也开始剧痛,我蜷缩在座位里,知觉慢慢不清醒。梦里好像梦到了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尖叫,妹妹的叫喊,还有哥哥的手,那么滚烫的在我身上游走,不,不对!好像不是梦!
我猛地睁开眼睛,嘴却被猛的堵上。“妈的,刚才仔细看看,这小姑娘长的真tmd好看!”“老三,行不行啊?在这里?!”我反应过来,开始拼命的挣扎,却被牢牢的钳制住,“妈的!二哥,他居然是个男孩!”我听到他的骂声,心里突然松了一下,然后又是一盆冷水浇了上来,“男孩也可以,谁让他tmd这么好看!”
外面的雨漫天铺地,闪电撕破漆黑的夜空,震耳的雷声掩盖住了一切黑暗与肮脏。我欲哭无泪,狭小的卡车空间里,男人身上难闻的烟草味和汗味,混合着我身上流下来的血腥味,更激化着原始的欲望。当那2个男人终于累了的时候,我感到脖子上有一股力量突然加大,“老三你干吗?”“当然是杀了他啊,难道留着他去报警?!”“算了算了,把他在前面扔下去吧,你没看到他已经不行了么!”“……这……好吧……哈这小东西真tmd好看,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了他呢,哈哈哈哈”“老三你别疯了!我们晚上还有事!”
“庚铭,你真的太美了,你的脸会让所有人都失去理智……”阿杰哥哥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是我的脸给我带来这所有一切的灾难吗?可是我不想的啊!被那2个人扔下了车,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雨水浇在我身上,伤口痛的几乎失去知觉,货车开走溅起的泥水覆盖了我的身体,是要死了吗?我撑起身体,慢慢的往前爬,浓重的黑暗铺天盖地的压在我眼前。远处似乎有那么一点光,可是好遥远。终于我还是一头倒在了雨水中,手脚的温度在迅速的流失,而仅存的知觉也在渐渐远去。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下辈子我会生成一个相貌丑陋的孩子,可是我能有一个安定温暖的家,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能有一个人给我真心的怀抱,对我说,庚铭,我带你回家……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周围飘散着好闻的栀子花的清香味。死了吗?这里是天堂?然后我看到一张很和蔼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孩子,你醒了?感谢主!”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似乎是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他把我扶起来,拿过一碗粥,慢慢的喂给我。我颤抖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是上帝吗?我不敢相信,知觉渐渐恢复,我知道自己没死,下意识的,我迅速的缩到床脚。“孩子,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柔,我想说话,可是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你昏倒在了外面的草坪,别害怕,孩子,这里是圣爱玛福利院,我姓李,是这里的神父,你发烧3天了,现在有感觉好一点了吗?”他的声音很慢,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我慢慢的安静下来,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图片,图上一个慈祥的母亲抱着一个婴孩,正温柔的望着我,栀子花的香气再次弥漫过来,我逐渐放松下来,意识又一次模糊,在昏睡过去之前,我听到那个和蔼的声音说,“睡吧,孩子。”一滴眼泪慢慢滑落在枕头上,如果这是梦的话,上帝我祈求你,请你让它永远不要醒来。
……
“庚铭!庚铭!”
“庚铭?庚铭!醒了耶,陆谨!庚铭醒了!”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脸上一片冰凉,朦胧的眼中却看到那个男人惊喜的脸色,“庚铭,你终于醒了!”陆谨的眼睛有些肿,kevin的脸色也并不轻松,环顾了一下四周,庚铭呼出一口气,往陆谨怀里一靠,“原来……是梦……”陆谨紧张的一遍一遍摸着庚铭的头发,“做噩梦了吗?你刚才一直在哭,又不敢喊醒你,对不起……对不起……庚铭……”陆谨的声音又开始哽咽,kevin递过来两张餐巾纸,而自己也回转过头去。“谨……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庚铭在陆谨怀中喃喃道,“想起来?想起什么了?”陆谨有些奇怪的问道,随即又把庚铭抱的更紧,“我知道了,对不起庚铭!不要再想了,你真的把我吓死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踢你的,你就那样昏过去了一夜……”庚铭微微挣开陆谨,“谨,我是说,我想起我的过去了,我的……家人……”陆谨和kevin都愣了一下,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庚铭抬起头看了一眼kevin,欲言又止。kevin站起来,拍了拍陆谨的背,默默的退出了房间,留下陆谨和庚铭在里面。
尽管他不知道昨天晚上陆谨和庚铭发生了什么,可是昨天半夜陆谨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哭的嗓子都快哑了,实在是把他吓了一跳,从他认识陆谨开始,他就从来没见陆谨哭过。等赶到陆谨家,看到昏迷在床上的庚铭的时候,他就明白,也许他在陆谨面前说的一百句话,也比不上庚铭的一个动作和一个眼神。所以送走庚铭的事情,又要暂缓后议了吧,kevin摇了摇头,明明最开始的初衷是希望你们不要互相拖累,但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成了这样的结局呢?
……
“kevin!我不管!如果被我查到这个混蛋是谁!我一定枪毙了他!!!”
kevin家里像是被人打劫过一样,这个强盗叫陆谨。被子,枕头,书,花盆,扔了一地,就在陆谨拎起一台笔记本电脑就要往墙上砸的时候,kevin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惨叫道,“长官,这里面什么资料都有啊!你换个不值钱的砸行不行?!”陆谨顿了一下,放下笔记本电脑,坐回到床边,有些痛苦的抱住脑袋,“kevin,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kevin走到陆谨身边,蹲下来慢慢拍着他的背,
“你冷静一点,庚铭不肯说他父亲和哥哥的名字吗?”
“对,他自己根本不想去回忆,他也不希望我去追查,可是我怎么可能让那些混蛋就这样逍遥法外?!”
“他说他住的是一栋大别墅?然后买他的人是用一块地换的?是地产商?”
“我不知道,他的记忆其实也很模糊了……”
“远处能看到山,旁边有一个大湖……台西市里能看到阳明山的别墅区不多吧?临着湖的应该更少,不如从那些别墅区查起!”
“对哦,kevin!我怎么没想到?!”
kevin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只要碰到庚铭的事情,你就方寸大乱了,还能想到什么?哎,丽皇的案子悬而未决,手上还有一件正经的国际贩毒案要查,再加上庚铭的事情,陆谨,你算几份加班费也不够我的啊!
难道是我们上辈子都是互相亏欠了的,所以今生才这样彼此纠缠?你和庚铭,我和你,庚铭和我。
这些天陆谨和kevin完全是一个人当3个人用,为了庚铭的安全着想,也因为他确实身体不好,陆谨干脆为自己和庚铭都请了假,并且把自己所有的资料搬回了家,希望能快点理出一个头绪。
好在庚铭在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送走庚铭的事情陆谨也没有再提起,林市长那边,他也没有再打电话过去。现在已经够乱够烦了,况且在查清庚铭的身世之前,也绝对不是送走他的时机。
这一天,陆谨又是工作到凌晨4点,庚铭也没有睡好,半夜起来的时候,他悄悄拿起一条毛毯披到陆谨身上,顺便拿起陆谨喝空的咖啡杯,眼睛无意间撇到了陆谨桌上的资料上,两张熟悉的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耀川,丽皇企业董事长,2007年11月6日自杀
许清杰,丽皇企业总经理,2007年11月9日,出逃瑞士途中,座机于地中海上空爆炸,失踪
“哐当!”玻璃杯落地的巨响回荡在寂静的午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