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刚刚亮。小妹已经起来读书了。看我背着一个大书背回来,问道:“哥,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支稳自行车,撒谎说:“去了同学家。”
“玩一夜吧,看你的脸色一点都不正常!”
我不再搭理她,走进家门。
她拉住我的背包,问道:“背的什么呀,我看看。”
我紧张起来,一巴掌打开她的手,“好好读书去!”
“装的什么呀?!这么精贵!”
“读你的书去!”我冲她喊起来。
“这么凶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生气了,瞪了我一眼离开了。
进了我的房间,我把背包锁在了柜子里。
一吃过早饭,我就开始为洗钱做准备。妈妈、妹妹和姥姥姥爷问我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都含含糊糊地回答着他们。我的脑子嗡嗡的一直在想:这些假币在我这儿放的时间越长越危险,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假币全部变成真币。我又想起强哥交代的话。
我决定先去我住的镇子上试一试。不知是恐惧还是犹豫,当去镇子里的邮政储蓄所时,我的目光仍是那样空洞和无助。每个人影在我的眼前晃动都是双重的,叠加的,是男是女我已分不清楚。我从东街走到西街,从南街走到北街,徘徊在邮政储蓄所门口前的十字路口,而不敢往邮政储蓄所门前迈前一步。我既担心我的假币被人偷走,又担心假币存不进去,一会儿看我的书包,一会儿又向邮政储蓄所张望。我的家乡只是一个小镇,街道中央都摆着地摊儿,像长龙似的弯弯曲曲,里面人流熙攘,车流拥挤;人们走走停停比划着手势都在购置着年货,大声地喊叫和交谈,使冬天的大街变得雾气腾腾和热闹非凡,可我认为他们都在注视着我,要问我想要干些什么勾当,目光像刀子一样要把我解剖。我像躲避似的,把头扭来扭去,把身子转来转去。最后,为了掩饰,也为了安全,我买了一副黑色的眼镜;怕吸引行人的目光,我又换成茶色的。整整徘徊了两个小时,我的双腿已经酸疼,才想着强哥交代的方法胆战心惊地走进邮政储蓄所。
玻璃大门上安着扶手,我推了一下,没有推开;我又拉了一下,也没有拉开;我又推了一下,用膝盖顶了一下,门开了。看到里面像大街一样拥挤,我才低着头寻找有存款单的柜台;由于慌里慌张,我摸到了邮政快递的窗口,工作人员告诉我在最西边,我又走回去。靠着墙壁有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坐在柜台边正在帮助人们填写单子,她身边围了一群人,大多是农民打扮。为了安全,我要了张存款单后说手疼,也要求她帮我填写。我的眼神是乞求的但又有些躲闪的眼神。填完后,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谢谢,一接过来就转过了身。我告诉着自己枪打出头鸟,不去插队,站到队伍的最后面;但是,用一张白纸把一捆钱连同存款单和身份证包裹后,我又伸直胳膊着让人帮忙从窗口上传递过去。我也不知道,一项多疑的我怎么这么对陌生人放心。以前,我最怕拥挤和等待,这一次,我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等的时间越长越好,挤的越滴水不漏越好。为了安全,我又站到一个个头比我还要高的青年后面。我想象到了营业员拿着我的一捆钱数来数去,看来看去的情景,心跳不知太快还是要停止,有种心绞痛。我又想象到了营业员挥着假币大呼小叫、公安人员拿着手拷横冲直闯把我认出来把我揪出来把我关起来的情景,一度想着逃跑,想着逃跑的最佳路线。挤了半个多小时,听见营业员通过喇叭喊叫我的名字,我顿时汗如雨下,感觉双脚正淌在一条河流里,情不自禁地像梦呓一样啊了一声,脚下不敢前进半步;听到是让输入密码,我才踮着脚尖朝窗口里张望,擦了擦眼睛确信无疑后我含糊不清地答应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往前挤往前走。这个过程,我感觉像淌了一千米一样劳累和危险。为了安全,我输入的密码不是母亲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而是我和强哥见面的日期。按了几个数字之后,我就停了下来;在营业员不耐烦语气的提示下,我按了确定,才算成功。对于营业员的态度,一向敏感的我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折子到手了,走到邮政快递的窗口,我才打开;这里比较安静,我看到折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存款六万两千元!这个时候,汗水滴答到折子上,我急忙翘起一条腿放在膝盖上擦去;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看了一眼窗外突然飘起的雪花只知道自己闷热得要死。
但是,我没有离开,站在一个角落仍在偷偷地观察。我想看到我的存款是被营业员收起来,还是被前来取款的人取走。这个过程也是惊心动魄的,因为它关系到下一次的运作是否顺利。当看到营业员分几次把我的存款投进验钞机,然后投出窗口被人放心地拿走时,我这才擦擦汗,有了一种顿觉轻松的夏风抚脸的凉意。
回到家时,我仍是大汗淋漓。来不及和家人打招呼,我噔噔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小妹正在我的房间里找东西,已经打开了了我装钱的柜子。我剩余的假币都在最下面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