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裴霜十分小心，但是有一天我们还是被她的女儿撞上了。那天，她刚刚出国坐飞机回来，有三个星期没有见到我了，一见面顾不上让我淋一下浴就咬住了我的舌头。我们正在楼梯间翻滚的时候，门铃就响了。裴霜叫了一声，从我身上窜起来；由于我们狗急跳墙，连衣服都差一点没有找到。

她压低着声音说：“快，你的裤头儿！快，你的皮带！快，你上书房！”她又是蹬又是拉，又是摸上衣又是系头发，两个眼珠都快掉到了地上。

我坐在地上笑，前前后后挨了她的四记耳光。

门打开了。在她女儿的眼里，一切都是正常的。裴霜端庄地站着等待了；垃圾收拾了；地板又干净了。女儿和妈妈拥抱，和妈妈交谈，送她黄色的花朵，祝她出国顺利。裴霜也回赠礼物和拥抱。我从书房的门缝里看到，这个女孩十八九岁，比她母亲还要漂亮还要苗条，由于动了感情，眼睛里还有泪珠。接着裴霜就告诉她介绍家里来了客人；她转着身，叫了一声朱小猪同学。

“我在这里。”我答应着从书房里正儿八经地走出来。

在她的女儿打量我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我：“朱小猪，马克思的《资本论》看得懂吗？”

我从没看过这本书，但我回答：“我觉得第二卷要比第一卷深奥，特别是在政治经济学方面，需要借助一些资料才能够掌握。”

看得出裴霜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她歪歪头笑了笑，说：“来，我给你们介绍，小猪，这是我的女儿裴娅，在音乐学院读书；裴娅，这是我的学生小猪。你们打个招呼吧。”

“小猪哥，你好。”裴娅主动和我握手，“欢迎到我家来做客。”

我没有想到她会随裴霜的姓，霎那间我体会出了裴霜对这个女儿的爱；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叫我小猪哥，内心里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受。看到她，我想起了我上高中的待人接物非常亲热的小妹。我说：“裴娅，以后有人要是欺负你的话，告诉小猪哥好啦。”

就好像为了她已经我和别人已经拼过命似的，她说着好啊就上来和我拥抱。看得出，她和我的妹妹一样都是单纯的女孩子。我站着一动不动，告诉自己不要再对她说出煽情的话。裴霜把她劝到一边，同她交流，偷偷地看我时，用的是冷冰冰的眼神。我尽量不把目光朝向裴娅。

尽管接下来的时间里，裴霜想法设法让我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在恰当的时间里，特别是在我们共进晚餐的时候，裴娅还是表现出了她好客而多情的一面，给我盛饭，给我夹菜，给我倒水，甚至是问我有没有女友。裴霜一直受到冷落，阴着脸帮我作出回答：“朱小猪同学已经谈了好几个了，现在的这个像电影明星一样漂亮。”

裴娅拍起手来：“小猪哥真是厉害！”

我讽刺性地接过裴霜地话题：“是啊，她懂美容，还懂时尚。”

“是吗？”裴娅笑起来，“像我妈妈一样。那当然漂亮了，我可以见见她吗？”

裴霜又一次帮我作了回答，不过语气里已经有训斥的味道了。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像蒙了一层黑色面纱；连裴娅都发现了她的异常，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起身告辞。就在裴霜准备起立时，裴娅把她按坐下说由她来送妈妈的学生。我这一次没有看裴霜的脸色和目光，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裴老师晚安。

夜色已浓。我看到整个城市里黑浪上下滚滚和白光噪杂如梭，说不上半点的美丽。我想，这座城市若是没有裴娅的单纯，我不知道这座城市会叫做什么。走到窗下的时候我看到裴霜从窗口里探出头来，尽管她的窗口已像一个黑洞，但我也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怒气腾腾的光芒和肆意灼人的火焰。在路上，我接到她发过来的一条短信：地点更改，花月夜酒店。不约不见，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