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_东方女圣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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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1 / 1)

二十四

却说胜海与独贞并坐在床沿上,说了一回话儿,就把袖子挽起,露出他们互赠的那只表来,叫独贞看,并说道:“小贞,这只表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我觉得它就是你。”独贞也把袖子挽了,露着胜海赠的那只表,与胜海的手比齐了,说道:“它一直是我的信念与力量,在最困难的时候,它支持了我。”胜海啊一声说:“我的这只吴美芳竟偷藏了半年,感谢上帝,它又物归原主。阿弥陀佛!”独贞听了抿嘴一笑。恰在这时,窗外有人发笑:“哈哈哈,上床睡觉还交换礼物哪!”胜海听这声气知道是本村的小学里的老师何德明,他是胜海初中时的同学。当下胜海便连忙开门让进屋去,后头还有几个青年人,也随着挤了过来。独贞忙从里屋里出来和他答话,递烟倒茶。他们天南地北地唠叨一阵子才去。秦妈妈过来,叮嘱道:“半夜过了,睡吧。”胜海、独贞方才归寝,如何睡得着,只说了一夜悄悄话。

到第三天何德明又来了,坐定后说道:“海老弟,你是咱村的第二个大学生,村上人都很敬重你,想让你讲讲课,你意下如何?”胜海欣然答应,说道:“古人言,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而我货于本村人。”说得大家笑起来。何德明起身说:“一言为定,晚上我来请你。”说定就走了。一时,独贞过来问:“何老师有什么事呀?”胜海说:“请我给他们上课呢!”独贞说:“你的腿吃得消么?”胜海笑笑说:“和腿斗争么。有位大人物的名言是:‘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我与疾病奋斗,不也是其乐无穷么?”把独贞也说笑了。胜海又说:“你到哪里去了?”独贞说:“在厨下学做菜。”胜海兴奋地笑着说道:“‘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可惜我没个姐姐妹妹的。”独贞听了,抿嘴一笑,又入厨去,端进饭来。胜海慌忙接了,赞叹说:“小贞,这就是举案齐眉吧?想那美芳,我们结婚经年,一次都不曾有过这事儿,真是相形见绌。”独贞微笑说:“承过奖了,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一语未了,两人都咯咯罗罗地笑了。秦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凑趣儿说:“小贞这妮子,小时我看着就顺眼,如今果真是了。要你爸爸在家,不知该多喜欢呢。”说完又觉戚然。独贞坦然地说道:“妈妈,你不要赞我,差得远呢!”秦妈妈又喜欢道:“这个自然哩。你上学校还有几日?”独贞说:“明儿该去了,逢星期天才能回来。”秦妈妈说:“你只放心去吧,不要惦记家。”

吃完饭,独贞厨下收拾碗筷,秦妈妈对胜海说:“早先时你真不该娶美芳小姐,你又不是公子哥儿,怎么合得来?她见了我从不喊妈也不叫娘,都是你你我我的说话,再不然喊声秦太太,这哪是儿媳妇的行事呀?亏了是大家女呢!”胜海听了低头说:“妈妈,娶她不是我的本心。”秦妈妈果断地说:“还是你心不坚,你不受捉弄,谁来强按头!”胜海说:“妈妈,那里头曲曲弯弯多着呢,一言难尽。”正说着忽见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封信,跳蹦着进来,院中高声叫道:“海叔,德明叔叔说这封信是你的,叫我送来。”走到屋里,双手递了,胜海向他说:“谢谢你珠儿,坐下喝点茶吧。”小珠儿咧嘴笑道:“不了,我玩儿去呢。”就一溜烟跑走了。胜海正要看信时,只见小珠儿又走了回来,到胜海跟前悄悄笑说道:“海叔,我娘还叫我来认婶婶做亲娘哩,亲娘断文识字,往后我上学请亲娘教我哩。”秦妈妈喜道:“小珠儿乖哩。好吧。认娘得磕头,你会不?”这本是一句逗乐话,哪知珠儿当了真,便赶到厨房,趴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说:“奶奶叫珠儿给亲娘磕头哩!”独贞听了,闹个满脸飞红,正不知怎么答话,秦妈妈走来了说:“小珠儿认亲哩,你就认了吧!”独贞羞怯怯地说:“珠儿快起来,我记住就是了。”小珠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望着独贞,龇牙笑。秦妈妈说:“亲娘正忙,你回去告诉你德明叔,信送到了。”小珠儿听说很欢喜,尥蹶子跑了。

胜海看见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便知道是美芳写来的,因拆读信文:

亲爱的胜海:

你的腿大好了吧,很惦记。我现在很后悔,不该对你太绝情,但是细想,你也有不是之处:一、你腿瘸了让人看着不体面;二、你以往太不体贴我。我们很年青,而你就像一个长者。这样能美满么?大概这即是我们离异的原因。现在我和你商量,你的那篇小说稿,也有我的功劳,你带回去也无用了,不如寄还我,算是你对我的补偿,你答应吗?

握手!

爱你的美芳月日

看了信,胜海的手都气得打颤,便叫独贞。独贞走过来说:“什么信把你气成这样了?”胜海指着信说:“你看看吧。”独贞看了信,说:“你打算怎么办?她对你有些留恋呢。”胜海啐了一口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事情让她做绝了,我回信给她看!”独贞说:“写什么内容?”胜海面有怒色说:“很无耻。想盗别人的文章为自己壮威,我坚决不答应。”独贞劝说:“不要太激动。不给也行,但言词宜婉曲。”胜海不听,回屋挥笔写了复信。

美美:

来信索稿,关心备到,感甚!但思人微而言轻,人贱而物亦卑。我那稿子,付丙丁尚不足以使你解气,何苦叫它摇唇鼓舌,混人视听呢?再者,进身之阶不一定以文为贵,何独眷眷于一秽文乎?有辱厚望,恕不奉复。

胜海草书月日

写完叫独贞看,独贞说:“这样写不好。美芳心地窄狭且又嫉妒,惹她做什么?”胜海说:“你还叫她美芳,可惜她美而不芳,直呼她的小名儿多好!”独贞说:“这是无所谓的。让我代你回信给她,你在气头上,换不回语气!”胜海说:“你写你写。”于是,独贞伏案写道:

美芳姐:

久违了。收你来信时,胜海恰在卧病,怕你惦记,我冒昧回书,请谅。稿子没找到,不能奉寄了。再见。

妹妹独贞上月日

胜海看了,笑着说:“太温情了。”独贞也笑道:“如果我写得太温情,那么你的也太带火药味儿了。以柔克刚不是很好么?”胜海想了想说:“索性不回信,怎么样?”独贞未及答话,门外自行车铃响,马贵才、程美丽、刘翠花、和玉珍、韩汝玉等旧同学贺喜来了,慌得胜海、独贞将他们迎入屋内。坐定后,各人都把贺礼拿出来,有送对联的,有送枕头的,有送温水瓶的。唯贵才、美丽的别致,则是两幅织花的门帘,一幅上是“天长地久”,一幅是“花好月圆”,胜海看得出神,忘情地念着这八个字,对独贞说:“小贞,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么?”独贞含笑点头,大家品评,尽情说笑。刘翠花说:“史霞不来了!”和玉珍说:“她说她要来的,怎么变卦了?”刘翠花说:“王前进来信叫的紧,她不敢耽搁了。”程美丽说:“我们不希罕她来,人都叫她摆弄得九死一生,亏着有脸说来的话!”大家一听都笑了。刘翠花说:“她如今觉悟了。”胜海说:“不讲她了,我说翠花,红民多时走了?”刘翠花的脸刷地红了。程美丽说:“红啥呢?早早晚晚也是一对儿呀。”刘翠花正嗫嚅间,只见小珠儿领着一个青年人进来。面目陌生,众人一时愣住。胜海抬头一看,不觉惊喜地叫道:“哎呀,我的老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急步出屋,握手迎住,又一同进屋,女士们齐起身让坐。正要回避,胜海急止住说:“不用回避,都是同学,我介绍一下吧。”因说道:“这位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孙洪谦。”又向孙洪谦介绍说:“这几位女士是我初高中时的同学,现在都是老师了。”说完彼此见礼坐下。马贵才上前握了孙洪谦的手说:“我也是汴大的法律系学生呀!”孙洪谦说:“失敬失敬。你──”胜海忙代说:“我们俩是同榜进士。”孙洪谦猛省说:“知道了。你是马公子。”三人相对一笑。孙洪谦看这阵势说:“胜海,你的人缘不错。”胜海笑说:“好好,洪谦兄,我又结婚了。喏,这位就是我的太太。──那一口子伍独贞。”独贞便与孙洪谦见礼。孙洪谦大喜说:“真是吉人天相,因祸得福。不是我说话浅薄,你与吴小姐,真的不是夫妻。个性爱好,许多方面差异太大了。我虽不知道伍独贞小姐,但从你过去对她的怀念,也知你俩是志同道合的一对鸳鸯哩。”胜海点头微笑,独贞颔首说:“谬奖了。”孙洪谦又咂嘴说:“胜海老弟,十个吴小姐也不及一个伍小姐。老弟的艳福不浅呀!”停了停又说:“胜海老弟,我是接受了母校汴大师生的委托、代表在校学生和旧时同学来看望你的,想到你在家疗养会有困难,所以大家拼凑了些菲薄的礼仪,叫我给你带来,还有健民骨科院大夫蒋凌云先生把他新制成的正骨膏托我也带来了。每周贴一帖,三帖后立见奇效。还有你的业师李夏长教授、郭东方教授千叮万嘱,要你高瞻远瞩,在逆镜中苦练成才,莫要鼠目寸光,自甘沉沦。”说完打开手提箱,取出一摞儿钞票和银元。胜海一见,感动得双眼模糊。孙洪谦又说:“给贵才老兄的礼仪也在这儿。”说着又取出一个大纸封,递在马贵才手里。马贵才说:“我的伤好了,用不着了,心意我领了,转给胜海吧。他家在乡下,有困难。”胜海不接受,贵才只好收下。坐了片刻,在县里约的车开来了。孙洪谦只好匆匆辞行。胜海等人只把他送到村口,才依依分手。孙洪谦上小轿车而去。

又过了一日,独贞进城入学上班,胜海步行相送,独贞惊异地说:“你的腿还痛么?”胜海说:“蒋大夫的膏药还真灵呢,才贴了三天竟是一点儿也不痛了。不然我怎么走得这样快?”独贞喜道:“好好将息吧,完全复原是最理想了。”胜海说:“不是难事。”独贞怕累了他,挡了驾,自骑车进城。

刚进城就遇着程美丽、刘翠花。翠花把独贞拉下车,小声耳语说:“马科长,就是美丽的公公,要下学校视察了,你们师范他去不去?”独贞说:“我不知道。”程美丽走了过来,冲翠花说:“香浆糊儿太胆小,他教育科长也是个人,怕他把你给吃了不成?”刘翠花红着脸说:“泼小子,别张张施施的。你知道凡是检查的就是找毛病的,一个女孩子叫人说来说去,太难为情了。”独贞说:“翠花你是胆小了一点儿。你不用怕,说不出你多少不是来。”刘翠花说:“咱是初当教员,谁知深浅哩?经你一点,我心里也踏实了。”于是告别独贞,走了。

如今且说史霞,到了汴梁,见着王前进,前进说:“你的入学手续办好了,只是校规很严,你须住校。”史霞听了,心里高兴。王前进又问胜海的事,史霞说:“胜海、独贞结婚了。”王前进听了,默默不语,半天才淡淡地说:“一个残疾人不会有大出息的。”便领史霞去餐厅吃饭,偏又遇上了吴美芳。王前进看她面目憔悴,便怜惜地说:“你不舒服了?”美芳叹气说:“病了。”史霞凑上去搭讪几句,便各自分开。吃了饭,王前进告诉史霞说:“我看看美芳去,你也该去,只怕你累了,不去也罢,我把你的心意说给她就是了。”史霞依他,只好独自留在屋里。

王前进来到吴美芳住处,用手推门,才发现没上闩,因叫:“美芳呢?”原来美芳近日里精神恹恹,茶饭无心。晚上正对灯默坐,回味着胜海的音容笑貌,不觉深深后悔,不禁叹惜说:“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忽有人喊她的名字,才想起忘记关大门了,她下意地揩了眼泪,说:“谁?进来吧。”王前进入屋,把手提包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说:“这几天忙,没顾上看你,谁知你竟成这个样子!我买点补品来,你补补身子吧。”吴美芳苦笑道:“补有什么用呢?”王前进说:“你心里是苦的,怪你太轻率了。”吴美芳说:“不,我不后悔,他是个残废。”王前进讪笑道:“话虽这样讲,旧情难却,是吧?”吴美芳没接话,另起话头说:“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来信训斥我,他愿意看见一个瘸女婿么?”王前进顺竿说:“人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儿呀!”吴美芳嗯了一声,王前进接着说:“小姐,现在是不是感到孤寂。我可不可以给你介绍个朋友?”吴美芳狡黠地笑道:“谁孤寂来?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朋友不朋友,不必谈了。”王前进有意地说:“不是真心话。──你看令生如何?”吴美芳摇头说:“孔令生太古板迂阔,况他有马贵芝,你还往网里撞!”王前进撩拨说:“芳,不是我自诩,如我,则何如?”吴美芳低头不语,王前进大喜,笑着说:“芳,如果你有意,我愿意侍奉你终生。”吴美芳仍不说话,王前进微笑道:“美芳,你是个痴情人,还念念不忘秦胜海,你可知道胜海与独贞已经结婚了。”吴美芳听了这话,好像当头着了一棒,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你说的可真!从哪儿来的消息?”王前进一脸正经地说:“当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呢?”吴美芳大叫一声,着魔般地跳到王前进面前,指着鼻子厉声说:“王前进,你还我个胜海,都是你和艾艾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使我们生生地分开了。原来你打我的主意来了!”王前进连忙劝说:“芳呀,你错怪人了。我可不敢调三窝四,挑拨离间呀!”吴美芳退到椅子上,喘着气,咬牙说:“你没对着我说过,一个美人胎子去做一个残疾人的老婆,把脸面都丢净了的话么?赖帐咋的!”王前进深知就此拌嘴,只能自己吃亏,因改口说:“你真的还系念胜海,那也容易,我可以还你,而关键在于,一个县长大人的千金,嫁那模样的女婿,这事传到外国,不叫人冷齿三天?好,我明日就打发人招他回来!”说完愤然起身,往外就走。吴美芳呆愣愣地没反应,好半天,才赶两步扯住王前进说:“不许走,我有话说。”王前进乖乖地又坐下来了。吴美芳定了性,说:“我知道,胜海对独贞的爱比对我深厚,但经过争夺战,我总是胜利者,不想,我却成了最彻底的失贩者,回头路难走,历史不会重复。如今我哪里去呀?你还有个史霞呢!”王前进见有转机,便决绝地表态说:“与史霞根本没有感情,没有爱。不过一是亲戚,二是为了利用,如今她已失掉利用的价值,我舍不得她么?丢敝舆而取文轩,何乐而不为呢?”一番话烘动吴美芳欲火,她便忘乎所以,两眼只把王前进上上下下地看,大有饥不择食之意。王前进心领神会,慌得跑出去,插上大门,闩住房门,小步走到吴美芳身边,嘻嘻地笑着。吴美芳将背一扭,就一边痛哭,一边口里数数落落地骂。王前进大胆起来,抱住她的肩头。吴美芳一甩手挣开,向床上一倒,扯起被子蒙了头号啕痛哭起来。王前进也爬上床去,就势躺在美芳身边了。早晨起来,吴美芳说:“王前进,我已经毁在你手里了,以后不要负我,晚上来吧。”王前进连忙答应,欢天喜地而去。

到午后,王前进才回到学校,史霞面有愠色地问:“你哪里去了?”王前进说:“被朋友请去了,快随我走,送你入学。”史霞不及细问,只好跟着他,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所学校,办完入学手续,王前进神秘地吩咐:“你只能住校,不准说结了婚。否则人家会开除你。”史霞口里应着,心里着实不满。自从之后,王前进是经月不来一次,他们逐渐疏远了。两三个月过去,史霞手里的钱快完了,找王前进讨,去了数次也找不着,估量他在美芳家里,又去找美芳,哪知她也搬了家。原来吴美芳与王前进暗做夫妻,为了保密才搬了家,甚至连名字也改了,索性把芳字去掉了,只用乳名美美。这史霞怎么找到?只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罢了。史霞决定去王前进的任教学校光明中学,出其不意地见着了。王前进埋怨道:“找我干什么?现在局势很紧张,学生都议论抗日,我只好公而忘私了。”史霞说:“我找你几天了──”王前进忙打断她的话说:“糊涂,怎不上这儿找?好啦!今晚陪陪你。”便领史霞到了旅馆。吃了饭,史霞发话说:“咱打开窗子说亮话,咱们还做夫妻不做呢?”王前进吃惊说:“你这是什么话?变心了?”史霞苦着脸说:“你又装神又做鬼的,分明是你变了,装什么相!”王前进笑说道:“我不是说过么,现在局势紧张,与日本常有磨擦,学生们反对日本忙得不开交,我哪有时间顾及你。从现在起,我一定尽丈夫责任补补我欠你的恩情债。”史霞说:“何必说得这样重大?你只要真心待我,就够了。”说着滴下泪来。王前进慌的给她拭泪,又软语温存道:“我还有点闲钱,给你买件体面衣服,好不好?”史霞说:“我有什么说的呢?”王前进便寻个尺子,叫史霞脱下外衣量尺寸。王前进左右掂量那件衣报,忽然从衣袋里落下一个纸片儿。王前进笑着说:“什么东西?”史霞说:“书签儿。”王前进捡起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质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史霞说:“是我的。”王前进冷笑道:“我知道是你的,你看上面写着什么?”史霞接来一看,吓得目瞪口呆,那上头写着:毒死前进,咱做两口儿。王前进声张说道:“原来你存心害我!”说着一巴掌打去。史霞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王前进赶去劈胸踏上一脚,用手指着史霞的鼻子,喝道:“你这个坏东西,敢勾人害我!”又狠狠踏了几脚。王前进见史霞两眼泛白,怕她死了,一时心虚,忙又蹲在地上一声声叫唤。过了一会儿,史霞苏醒了,睁眼看见王前进把自己抱着,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把眼闭了。王前进连声叫喊,史霞才把眼睁开,一字字地说:“前进,我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有话你就直说吧,用不着噙着骨头露着肉,又做小鬼又扮佛的!”王前进见史霞说了话,自心里庆幸,便又摆出一副派头,说道:“史霞你从实招,那字是谁写的?”史霞叫屈说:“我不知道。或者你比我更明白些,反正我没害你的心,倒是你有死我之念。对不对。”王前进缓口气说:“你别猪八戒倒打一钉钯,反咬我一口。你说了实话,今后自新,咱们还是好夫妻,你和骗子兜了一圈子,我就不计较,这回我仍不计较,快说吧。”史霞叹气说:“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玩耍,打哭哄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美芳为啥搬家?你们这许多日子出出进进哪里去了?你爱她,你就和她好吧,明日我回黑河,离了你们的眼。再不然还有离婚这一招儿呢。”王前进见说着心事,脸不觉红了,心也跳了。但又镇定下来,说道:“今日我不和你理论了。你好好想想,别老是不认错儿,我坦白告诉你:你说我有相好的,我说你有外遇,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各留悬案。你明日回黑河,两年以后再见面。”史霞赌气说:“一刀两断好!”王前进说:“我不离,要这样,显得我没气量,见了长辈人不好说话。”说完便替史霞收拾衣物,装入旅行袋里,又对史霞说:“我送你上路。老话:两年后见。”史霞不做声,跟着王前进来到汽车站,自上车走了。

且说史霞上了车,满心的五味俱全,忽然灵机一动,便又下了车,找辆黄包车,偷偷地返回汴梁,躲到光明中学的斜对面的小饭店里,窥测王前进的动向。薄暮时分,学生散学出来。一会儿,王前进、吴美芳一前一后地走出学校,史霞便尾随在后头,盯住。走了一段路,他俩折入小街,在一个古式小院门口停住。王前进伸手去按门铃,吴美芳挡住了,说:“冒失什么,看前后有人没有?”王前进不屑地一笑说:“只一个冤家,也被我打发走了,怕个什么?”吴美芳说:“少说些,如今的冤家,往昔的功臣哩!”王前进听了便回头看,史霞在远处急急躲闪,两人差点儿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