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且说王前进拉着吴美芳，挤进小院，回手闩了门。史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真个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赌气闯将去捉奸，忽又转念：如此的阖门打户的捉法，有多少奸夫跑不了？常言捉奸要双，跑一个，那一个不认帐，你史霞不是白寻没趣？想及此只好叹气隐忍，快步退出巷口，直奔汽车站，寻车回家去了。
转眼就是暑假。这王前进与吴美芳打得火热。欲要人不知，除非已不为。这件事很快被学校知道了，在校长盛怒下，将二人解聘了。王前进与吴美芳追悔不及，只好悄悄溜回黑河，偷住在一家旅馆里，不敢出来见人。一天王前进溜到街上买吃的，不想慌里慌张撞着一个人。那人开口骂道：“眼瞎了，撞爷爷的*！”王前进抬头看这人，手腕上刺着青狼头，不禁吓了一跳，便开口道歉。忽听那人笑道：“哥哥是你，你几时回来的？”王前进定神一看，认出是兄弟王先进。当下兄弟二人重新叙话。王前进买了一包吃食，引着兄弟回到旅馆，与吴美芳见了面。坐定，王前进道：“哥哥这回遭殃了，只求兄弟帮忙。”王先进拍胸道：“不须哥哥担心，别说是个芝麻大的事，就是天捅个窟窿，兄弟也能给你补好。”三人一面吃肉，一面吃酒，一面商议办法。王前进说：“哥哥竟然忘了邵三镇老师了，他如今是任少先生手下的神机军师，你只要求他，他在任少先生眼前说句话，哥哥当他的采买也可，出国做生意也可。如今国家内外有事，人不知到哪地步呢，打算太长干什么？”几句话把王前进说得转忧为喜，吃完熟食，喝了一壶茶水，又吸几口白面儿，精神大振，留下美芳看门，他兄弟俩在黄昏里找邵三镇去了。
邵三镇在家正吃晚饭，见了王前进，连忙放下筷子请他入座。王前进羞涩地不敢坐。王先进帮着说：“邵主任好客，但坐何妨！”邵三镇带着笑道：“你和吴小姐的风流事我早已知道了。我和少先生给你俩谋好了位置，作为你们的退步。贤弟不要为孩子王懊悔了。我不也是丢了孩子王来的么？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你到这儿来，就是择木了，有什么不好呢？”顿一顿又往下说：“吴小姐你应尽量争取她，她有大作用。至于史霞则是个无用的人了，你不要舍不得抛弃她。”王前进听了，正中心意，不觉大喜，谢道：“老师高明，但不知老师何以知我之详呢？”邵三镇笑了，说道：“为将之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汴梁离黑河仅数百里，难道就不知道了。”说到这儿，便哈哈地笑了阵，又往下说：“钱艾艾小姐你认得吧？她就是洋行的秘使。”王前进听了，忽然明白，决心说：“洋行神奇，我一定为洋行效劳！”邵三镇道：“挺起腰杆，理直气壮地工作，莫辜负洋行栽培你的苦心。”王前进连忙点头应承，邵三镇又吩咐说：“将吴小姐也带这儿来。”王前进告辞而去。
第二天，王前进、吴美芳来到洋行，邵三镇发了两张任命书：王前进任命为洋行副主任、吴美芳为文书。发完任命书，邵三镇笑着说：“吴小姐先回家探望父母，改一天洋行去车接你，王贤弟也留下供职吧。”当下无话。
且说吴美芳尽管在洋行工作，到底纸里包不住火，蛛丝马迹被吴县长觉察到了，气得训了她几句。倒是她妈妈护短，为着这事和县长还拌了嘴。吴县长坚执不让，便给吴美芳辞了洋行工作，另在一家工厂当上工人。她原是娇嫩惯的人，如何受得了工厂的约束和体力劳动的繁累，加上工人们的敲打讽刺，所以不到半月，她就厌倦了。此时她心中充满着悔愧和恨与仇。她恨胜海、独贞幸福。有一次，她在街上和胜海、独贞邂逅相遇，看见胜海不仅丢下了单拐，而且行步的姿态雄健，与没受伤前一模一样的英俊潇洒。但她没有勇气迎上去，与胜海搭话，倒像是避猫鼠一样，悄悄地溜走了。后来她缠着爸爸，要去洋行当文书。吴县长初时不肯，又怕逼坏了她，最后才同意了。重重告戒她一定好好工作，尽职尽责，争口气做出个人样儿来。不必细述。
再说史霞，从汴梁回来已经几个月了，闲住在家，无事何做。史则嶂看着日益消瘦的女儿，心里不忍，便托人运动，终于在一家商店里谋了个店员职务。王前进回来后，他们虽是生活在一起，但冰炭同炉，同床异梦，将将就就地过日子。这天是星期天，王前进上街去了，史霞一人料理家务。吴美芳来了，说道：“啊呀，几个月了，也不见你一面。”史霞见是吴美芳，心中陡然发气，碍着情面又忍住了。于是说：“我的姐，你可来了，我早说去看你，可一直没顾得上。”吴美芳不耐烦地说：“史霞妹妹你变了，见了我也油腔滑调，虚情假意的，当真你地位高了不是？”史霞说：“看姐说的，妹妹可担不起。在咱们国家，人人地位平等，有什么高和低呢？要有还是你的高。”吴美芳坐下，叹了一声，撇嘴说：“妹妹少来这套空话，眼下，我是实际主义者，讲实际。你说我们的国家好不好？”史霞说：“国家好，只是没有治理好。”吴美芳说：“我们就是不如外国，有什么好？”史霞一惊说：“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从古到今，说自己国家不好的人，都不是好人！”吴美芳冷冷地笑道：“我讲的是实话。”史霞看她说话蹊跷，遂问：“姐姐你一定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听么？”吴美芳说：“心事倒有，怕你不似当年。”史霞说：“我还是当年的史霞，心没变。”吴美芳反问道：“真的没变？”史霞答道：“真的。”吴美芳乐了，拍着史霞的肩说道：“麻烦你把秦胜海给我夺回来。”史霞听了，说道：“姐姐又开玩笑了，秦胜海已不是当年的人了。”吴美芳冷冷地说道：“秦胜海、伍独贞，天天亲亲热热，我不甘心。我如今失爱于父亲，还讲什么上进？讲什么人格？我不安逸也不能让我的仇人安逸！”史霞心里一震，叹气说：“姐姐，你听我一句吧，我们过去走的那步棋走错了，不但没害了人，反而弄得自己声名狼藉。我过去也有破罐破摔的念头，后来在实际生活中，我悟到了人的价值。说到底我与姐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回头，我想人们对我们会理解的，何必自暴自弃，甘愿堕落呢？”吴美芳不待听完，忽地站起，双目怒睁道：“你不是好人，不助我，反来假眉三道地劝我，你懂得什么？”说着往外便走。史霞软了，双手拖住，说：“好姐姐，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吴美芳正要开口，大门一开，王前进走了进来。一见吴美芳，便尴尬着不笑装笑说：“美芳，来多时了？”吴美芳复又坐下，说道：“前进，我是找你们两口子的。早年我与秦胜海结婚，你俩是红娘月老，如今胜海跑了，你俩口子也担着干系。如今你们拿出主意来，我还要那个姓秦的！”王前进听是这话，悬着的心放下了，笑道：“你还要胜海，等我慢慢地想法子。”吴美芳说：“早年夺取秦胜海时，你就是这样一年磨一年的，叫我等了几年，如今事在燃眉，你叫我挨到哪年！──真真的负心男人不是一个！”这后一句是敲打王前进的，王前进当然明白，连史霞也知道这话的含义。不过都装聋作哑，不把话挑明罢了。冷场半天，还是吴美芳发话道：“这事过去包在你两口子身上，这回还包在你两口子身子，使得么？”说完拿眼威压地注视着王前进。王前进连忙应话说：“使得。──你们先随便说说，我别处静静心拿主意去。”拿腿走了。其实王前进又去请教邵三镇，二人合谋定下了一箭双雕计，那是用史霞去对付伍独贞，倘若两贩俱伤更好，如若不能，只要伤住一个，此谋亦达目的。过了好一会儿，王前进满面笑容的走过来，回报说：“有了主意了，不过此事须辛苦史霞一趟。”史霞说：“你叫我干什么？”王前进说：“你去杀死伍独贞！”史霞犯难说：“哎哟，杀一只鸡我也要请人，何况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杀人事，我怎干得了！况且杀了人就是杀人犯，警察局是会抓去的！”吴美芳吼道：“胆小鬼！”王前进忙笑着解释说：“用刀杀人当然你不行，要不用刀呢？”史霞说：“怎的不用刀？放枪？”王前进说：“也不是。有件东西，只要你按时间放在伍独贞身边，它就会自动把人杀死。”史霞惊道：“炸弹？”王前进说：“不是炸弹。”史霞掂掇不语。吴美芳见状，便威胁说：“妹妹，你以为我是落地龙，没招儿了就不肯尽心？实不相瞒，我吴美美有的是翻手云复手雨的本事，听我的话，包你一生受用，倘拿大不出山，怕你也有灭顶之灾。”史霞听了，心里扑咚扑咚地跳。吴美芳又冷笑一声，说：“你好好想想，我出这个数。”说时五指伸开，又说：“要不听我的呢──”做个刀劈泰山的手势，说：“这是君子协定，决不食言。”史霞无了主意，王前进怂恿说：“你应下吧，这并不是难事。前儿我听人讲，秦胜海又回汴梁当研究生去了，家中只一个伍独贞，还怕什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凡成大事者，必须有过人的胆略。”史霞受了夹击，便服从了，因说：“我只干这一回，下次刀搁脖子，我也不去。”吴美芳放下脸，把她抱住，亲切地说道：“你真还是我的好妹妹。姐走了，叫前进安排。专俟好音，妹妹。”自去。
过了两天，王前进做好了一个炸药包，当面交代史霞说：“这是玻璃瓶制成的爆炸筒，威力很大。”史霞望着外面用报纸包着的怪物很胆怯，因战战索索的地问用法。王前进说：“这根导火线可以燃烧三个小时，使用时先计算好时间，提前点着就行了。这事儿上有青天，下有黄地，你知我知，美芳知，决不许第四个人知道了。”史霞应着，推出自行车上路。这时她脑子里仿佛一锅开水激烈地翻腾，自心里寻思说：“我史霞刚刚明白了人间善恶，可这回又干那害人的勾当了。”又转念：“如不去干这件事，王前进必定不依我。反正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炸就炸去。坏事只干这一次了。”正胡思乱想，只见王先进火急慌忙地赶来，没下自行车就大声问：“嫂子，哥呢？”史霞下车说：“在家。”便同王先进折了回来。王前进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王先进喘着粗气说：“哥，少先生要你火急去洋行，有要紧事哩！”说完才坐下，一迭声叫：“拿茶来，渴死我了。”史霞支住车子，入屋取茶拿烟。王先进推开烟，接过茶杯，提脖子嘟嘟地灌下去，打着手式示意前进快走。王前进见状，大觉非同小可，就吩咐史霞：“你不要出门，等我回来再说，我知道洋行的情况不妙。”说完同王先进骑车而去，史霞只好在家等着。
王家兄弟二人到了五洲洋行经理办公室，任少先生正焦急地等着他们，见来了，忙招手叫坐下。任少先生镇定地说：“前进，洋行出了一点事，看你有什么主意？”王前进忙问什么事。少先生说：“我们的一批出口货在海关上卡住了，我估计不会有大事。”王前进忙问：“什么货物？”少先生嘿嘿冷笑道：“是一批珍贵文物，国宝！”王前进吃惊说：“这却难了，不过我想邵副经理押运，他有能力从中周旋。”少先生把烟头儿狠狠地向地上一甩，大声说：“他周旋个鸟，已经被关押了。我最怕顺藤摸瓜，找到黑河来。”王先进在旁请求说：“派我与毛大哥去吧！”任少先生焦躁说：“你们中个屁用，你们只会守家护院！”王前进说：“派我去海关探探消息如何？”任少先生摇头说：“不，我派你一个大用场。常言说，狡兔三窟，我想叫你在黑河凿一窟。据我知，当前的气候对我们很不利。”王前进没留心这话，只问：“少先生叫我怎样凿窟呢？”任少先生微笑道：“你跟吴小姐不是很热火么？你要拉住她，叫县长做保护伞，不是一窟？”王前进喜得拍膝说：“妙，我一定照你的办。”任少先生严肃地说：“前进，你不要以为叫你得着美人儿你就高兴，那样也许太早了。”王前进马上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不敢，不敢。还有指示么。”任少先生哼哈半天才说：“抓紧走这步棋，以后的事，要看国家的情况。你是我的心腹，千万别辜负我。”王前进肃然答道：“您对我的恩德如天，我一定知恩报恩，肝脑涂地，不敢有怨。”任少先生笑着，拍王前进的肩头说：“好样儿的，士为知已者用，女为悦已者容，你王前进有些侠肝义胆，真够朋友！”说时从西装里掏出一迭子大面额钞票，递在前进手上说：“这是你的活动小费，祝你成功。”王前进接了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前进出了任记五洲洋行，飞身上了自行车，急急往家中驶去。谁知一到鼓楼大街，车水马龙，人多起来，自行车骑不过去，他只得推车绕道走。正在这时，恰巧遇上了赵老师。他本想低头混过去，哪知赵老师看准了他，便招呼道：“前进，你在五洲洋行工作么？”王前进佯作刚见之状，说：“是的，我觉得当个教员太枯燥没意思，所以就转了行，不过文人做生意也难。”赵老师诚恳地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很聪明，一定会弄出名堂来的！”此刻，路面有些宽松了，王前进甩下赵老师便走。赵老师却推车紧跟，问道：“洋行的经理，现在是哪个？”王前进心里说：“你个老糊涂，是明知还是故问？还真是个书呆了？”因口里答道：“是华侨任国栋的儿子任应节，人称任少先生的便是。”赵老师说：“学校现在正宣传抵制日货，洋行是有点名气，我们文学社的同仁想去调查一下，倘全是国货就给他写个剧本表彰表彰。你先向任少先生打个招呼吧！”王前进心里一惊，但随口说：“这个容易。”便迈腿上车，招呼赵老师说：“我有急事先走了。”说完，便没个影子。赵老师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前进到家，史霞正等他，便问：“少先生找你有什么事？”王前进瞪眼说：“这个你不要问，快去执行你的任务！”史霞心里不快，也不敢讲理，乖乖地推出自行车，后头带上炸药筒，竟奔秦家村来见独贞。寒喧过后，独贞去安排午饭，史霞悄悄把炸药筒塞在独贞卧榻之下，又点燃了药信。吃过饭，她就匆匆告辞。独贞心实，见留不住，只好送了一程分手。独贞回家就将婆婆和自已换下的衣服拿到水盆里去搓洗，才洗了几把只见史霞神色慌张地走了回来，口里吃吃地说：“妹妹，我的一件东西忘在你屋里了。”独贞说：“你自取来。”史霞进屋，找出一个手提包，又吃吃地说道：“我走了，以后见。”便又急步而去。这行动引起独贞大疑，但无根据也就罢了。
这史霞为何又回来取那炸药筒呢？原来她在回去的路上，心血来潮，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良心终于驱逐了黑心。她觉得作一个人是应该有点精神的，不能无缘无故地伤害无辜。于是她将心一横，拚着自担危险，取走那炸药筒。伍独贞才免了一场大祸。
史霞在路上，慢慢地踏着车子缓缓地走，她的心事很重，不辨方向地走了一程，天就渐渐地黑下来。史霞猛醒，认了方向，又朝前走去。这时，对面飞过来一辆自行车，两车相会，史霞啊一声，对方那人便刷地刹住车子，挡住了去路。车上跳上一个人，身着军警服，面色阴沉，对着史霞，嘻笑道：“史霞小姐，久违了。今日奇遇，三生有幸！”史霞定神一看，认出他是那年拐骗自己的拐子尚天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厉声说：“尚天祥，你──”说着啐了一口。尚天祥说：“这叫千里有缘来相会，对面无情不相认。两年前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你又做手脚计算我，叫我吃官司，蹲了牢。实话说给你，我如今是野狼队的首领，抖了。咱情人相逢该当如何？”史霞厉声说：“住嘴，让开路我走！”尚天祥老技重演，脸变了几变，冷冷地笑道：“说得轻巧，一月前，在商店里我发现了你，好不容易才到手，我会放你么？须知道我想你的……”史霞红着脸骂道：“无耻的赖皮！”便丢下车子撒腿便跑。尚天祥几步赶上，从后面抓着她，像提鸭子一般，笑道：“你史霞要听话，咱善始善终；若不听话，此时此刻还是我的天下哩！”史霞审时度势，假意说：“你不怕犯国法？”尚天祥说：“老子净干犯国法的事。怕者不来，来者何怕。”史霞脱不了身，忽地想起了那爆炸筒，便急中生智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件必须天黑人静，寻个秘密的地方。”尚天祥欢喜道：“好好，依你，那么你跑了呢？”史霞从车把上取下提包交到尚天祥手里说：“这个给你，还怕我走？”尚天祥一手拎着提包，一手挽着史霞。史霞心跳了：“难道我真要与他同归于尽么？”转念：“自己虽死为地方除害也值得！”尚天祥哪里知史霞的心事？只死命地拖着走。史霞估摸出了爆炸的时候儿了，便猛喝一声：“放开我！”出其不意，顿开尚天祥的手，落荒而逃。尚天祥拎着提包便赶，才举步，只听“轰”地一声震天巨响，尚天祥就血肉横飞，死于非命了。史霞因相距太近也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四周村民听见响声，便执火赶来，一面送史霞就医，一面报告警察局。
至次日十点，史霞才苏醒，睁眼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爸爸、姑妈、王前进守护着，另外还有两个女警察陪坐，便明白了大半。这两个女警察见史霞醒转，便轻声问：“你谈谈这件事的经过吧。”史霞叹了一口气，正想说：“只见王前进丢给她一个眼色，便不开口了。医生说：“这时别让她回答问题吧。”女警察见医生如此说，也只好告辞走了。王前进追出门外说：“老总，我提供个情况，她是我的妻子，下乡看望她的同学，现在师范学校的女教员名叫伍独贞的。这事儿是不是与伍独贞有联系，她们之间有过仇恨事。”女警察记下这情况走了，王前进也自回屋去。
到了下午，程美丽、刘翠花来探望史霞。程美丽问：“独贞怎还不来？”一语未了，独贞与玉珍也到了，都拿出了礼品。史霞叹气说：“你们不要拿礼物，早晚我是死人了，留给别人用吧。”独贞说：“霞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史霞正要述说，只见王前进快步赶来，先用眼色止史霞，然后笑对大家说：“医生叫她不要多说话，你们千万别勉强才是。”于是大家默坐着。过了十几分钟，程美丽便坐不住了，起身说：“改日再来！”竟自走了。刘翠花一见，也推故要走，便喊美丽道：“泼小子慢走，咱一道儿好不好？”便赶出病房。王前进免不得送几步，这空当儿，史霞悄悄向独贞说：“你小心点儿，他们又要害你哩。我有一个日记本，可以说明这情况──”说到此，王前进走了回来，史霞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