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你就是坏人,我也认了“把脸抬起来。”张广福在命令着她。
那个叫丁春梅的女子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有些慌张,还是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把那张挂满了晶莹的泪水的脸蛋抬了起来。张广福隔着两人之间的那张茶几,伸出手去,用粗粗的手指掠开了女孩子垂在脸腮上的一缕散落的发丝,很明显的可以看见有几道被女人的长指甲挖伤的血迹,还有很明显的手指印,那是被人用巴掌狠狠抡过所留下的淤血,和她说的那样,虽然已经经过了仔细清洗,女孩子的嘴角还有些破损,很细微,有些血丝从白皙的脸上透了出来。
张哥胸中的怒火在重新被点燃,今天也算是奇怪,昨晚打牌的一些晦气,在吴姐的身上得到了发泄;吴姐所带来的一些不愉快,在那个肥胖的卷毛身上得到了发泄;那么,在卷毛那里得到的愤怒,在这个受到了凌辱、得不到正义的丁春梅这里燃起的义愤,是不是会在那一对狗男女身上得到彻底的消除呢?怒火在熊熊燃烧,胸中已经有了杀气,但他并不着急,他越来越感到康熙皇帝的那句“制怒”的重要性了。张哥最喜欢许冠杰所唱的《笑傲江湖》的主题歌:“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妈的。”他端详着,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女孩子脸上的那几道伤痕:“小妹妹,一定很痛吧?”
“可不,他们打得真狠!”丁春梅泪如泉涌,抽抽泣泣的说:“从来没有人打过我的脸,就是后妈也没有!”
张广福又点燃了一支红双喜香烟,慢慢的抽着,慢慢的想问题,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也是他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制胜法宝。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凭着一时的冲动所作的决定至少有一半事实将证明是错误的,只有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认真推敲的决定才会出奇制胜,才会使这个昔日的社会老大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凤姐就曾经夸奖他:“和尚有了脑筋,也就离成功人士不远了。”
社会在进步,知识在深化,单凭着打打杀杀和帮派团体想在社会上立足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但想有所建树、有所发展、有所提高却已经不可能了。李连杰为什么如今没有了原来那么大的市场,就因为那些所谓的真功夫人们早就看腻了,成龙为什么仍然大受欢迎,因为那个大鼻子的家伙早就把武术变成一种寓教于乐的工具了。同时也演绎成一种全民娱乐了。就和成龙唱的那样:“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听小妹妹说了这么半天,怎么感觉到处都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在盯着你,随时随地都有色狼想对你伸出魔掌似的。”张广福决定就用“小妹妹”这样的称呼来叫丁春梅:“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可是一个单身男人,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说不定你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呢。”
“我刚来的时候就知道大哥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大哥就睡着了,我看了一下就知道的。”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又给了他一个意外:“不过大哥是好人,不是那种坏人,这我也是知道的。”
“小妹妹,坏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他在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摇着头:“谁能从面相上就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个姓余的王八蛋,你能看出他对你有坏心吗?不过,那种人玩的把戏和我相比可就差远了,对了,有一句词叫作微不足道,你知道吗?”
“我能感觉到,大哥就是个好人。”丁春梅仍然在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就坐在张广福的对面,那双明亮的大眼很镇定地望着对面这个粗壮的光头男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坏人讨厌死了,一双眼睛老是色迷迷的,就像在剥人家的衣服似的,只要有机会还动手动脚的;大哥就不是这样的,你到现在还没有认真的看过我呢。”
“千万不要这样相信人。”他在肚子里暗自发笑:“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在社会上比你多吃了几年饭的,有些事情不是一眼就能识别的。我还是得提醒你,人可不能貌相,坏人大多都是那种道貌岸然、文质彬彬的家伙。你想过没有,万一我也是那种居心莫测、图谋不轨的家伙呢?”
“那我……也就认了,至少大哥是个单身男人……不像那些男人,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她的话永远令张广福大开眼界,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对他充满信任。虽然说得有些羞答答的,脸上也有了一些好看的红晕,但还是有些自信的神情:“你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的。大哥能让我进来,就是可怜我;还能给我钱让我回家,就是有良心;不对我动手动脚,就是没有歹心;能够听我讲话,还关心的给我查伤,就绝对不会是坏人,即使是,我也认了。”
张广福被这个女孩子的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热乎乎的,也就有了些感动。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来自异性的感动了。前几年,那还是他这个社会老大风光无限,走在路上只要一跺脚就会在峡州产生地震,每天三五成群、前呼后拥的潇洒快活的时候,却在二十四号楼的楼下被赵敏碰上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了一耳光。他所有的手下和那些狐朋狗友却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一身武艺、八面威风的老大居然被一个端庄的丰腴女人揪着头发拉到楼上去了,而且服服帖帖、恭恭敬敬、毫无抵抗的意思的。
后来一打听,大家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是他的一个儿时伙伴的大嫂,被二十四号楼的居民尊称为“凤姐”的赵敏,从小就看着他长大,对这个去过少林寺又回来的人根根底底都清楚,加上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另眼相看,别说是揪头发、揪耳朵、大嘴巴,就是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那个时候,赵敏一直把他拉进了王大力的家里,用指头指着他的额头骂道:“又出去干了坏事对不对?廖户籍刚走,你又带着一帮人耀武扬威的回来,是不是又出去惹事去了?”
他在急急的争辩着。
“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不是说你的朋友遍天下吗?从明天起我就跟着你去见识见识;不是说你手上有些钱吗?从明天起我就带着南正十雄就去吃大户,由你付钱;不是说你身手不凡吗?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保镖!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凤姐指着他油光水滑的头发还在骂着:“你不是和尚吗?搞得这样油头粉面的,我看着就恶心!”
等到他到小区的理发店里把自己的头发打整成一个板寸回来交差的时候,王大力在望着他好笑,桌上还有两碗刚刚煮好的鸡蛋面,赵敏有些满意的在说:“这才象个和尚。快吃,吃完了两个人都去帮杨大爹进货去!”
张广福心里那块像南极大陆一样坚硬的冰层就在那一刻在一点点地被融化,一滴滴的冰水慢慢的汇成了欢腾的小溪。是被那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是被凤姐那浓浓的温情所融化?他不知道,就和现在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个叫丁春梅的女孩子所感动,只是记得,这个女孩子的信任与凤姐的那次强迫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和孙楠的一首歌唱的那样:“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他打通了电话,声音很平静的:“老彭吗?……对,是我。记得你说过,都市花园小区的保安是你指派的。……那就好,把昨晚的几个值夜班的家伙全给我立刻辞退了,别让我再看见他们……理由?没人性、没道德、披了一张灰皮,连一点正义感也没有了!……马上就办,越快越好!”
“大哥。”女孩有些紧张了:“你认识那个小区里的人?”
“不认识,我只认识管他们的人。”他说的是实话:“如果那个家伙他不能办好,明天他也要走人的。”
他打了个电话给在恒昌大市场开了一家康达物流公司和点击网络会所的黑子,那小子在电话里回答得很简单,也很干脆,一刻钟以后在都市花园小区门口见:“没事,玩着呢。张哥,只要你一句话,再大的事也得让步。”
张广福站起身来,想了想,从客厅的那台松下50英寸等离子电视机下面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丁春梅:“这是房门钥匙,桌上不是有钱吗?抽屉里也有钱的,出了这栋楼的这座牌坊向右看,街的斜对面就是社区卫生院,去把脸上弄点药擦擦,还得打一针,不然会浮肿的。”
她在问他:“大哥要出去?”
“去去就回。我得去找那两个家伙给小妹妹要工钱去。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总得把工钱给了再说吧?”张广福美美的喝了一口红茶:“今天可是国庆,按劳付酬可是我们这个共和国的基本准则之一,人家当总理的都关心这件事,我这个大老爷们就不能也仗义执言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