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言立笑道:“这个要问姐自己了。若是延胜娶了她,姐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喽!”
这一句话说中了大夫人的心事。那个小丫头虽然不过是个婢女,但是言辞犀利,头脑清楚,性格刚硬,兼且是刘凯诗那边的人,若是真的做了延胜的媳妇,自己这个婆婆根本吃不到一点甜头!而且,延胜若是娶了她,叫人笑话不提,没有强大的泰山老丈人,仕途的确困难。这么一想,他竟是句句说对,“那,怎么个去法?”
“卯时!送明珠公主启程!”太监尖尖的声音宣告着明珠公主前方的命运。皇城的正南门――嵩阳门轰隆隆的大开,一队着装整齐威武的骑兵侍卫前方开道,接着四队朱红宫装的宫女提着各色宫灯,捧着耀目的金银饰物列队排在嵩阳门口。四匹的玉辇终于缓缓驶出,隔着金色的纱帘,明珠公主一身大红的嫁袍,沉静的坐在辇中,没有悲恸,也没有欢喜,只是沉默。辇后随出数辆大车,红色顶盖,车旁挂着金色的流苏,是她的嫁妆。
昌珠国位于都辇国之东,南暄国之北,是个山地国家,国人皆骁勇善战,是对抗都辇国不可忽视的力量。南暄这次和亲也是预见到都辇国铁骑日益猖獗,战线很快要东移所做出的联合昌珠的行为。明珠公主身负和平的使命,引来无数百姓为她送行。
按照战时各国和亲的惯例,南暄的两千护卫军护送公主至边境,昌珠派十数人的使节团交换公文;到了昌珠以后,再由昌珠的护卫接手公主的玉辇和嫁妆。踏入对方国土的,都只是少数的文官使节。
玉辇停在嵩阳门外,玉辇上的宫女扶着她缓缓下辇,遥遥对着宫内行礼。政兴殿前,数人凝目送行。正中是位眉目慈和,头发银白的老夫人,着黄色龙袍的皇帝和紫袍陵王爷一左一右扶住她,正边抽泣边向公主这方向挥手。明珠公主喃喃低语,“皇祖母保重,珠儿走了!”
她再次上辇,辇车动,车后数辆辎车,毡车也跟着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隆隆的车轮声,带着明珠公主远别了故土。
隆隆的车轮声,也为亚妍蔡府的经历画上了句号。
这次远行熟人甚多,南暄这边和亲的婚使是萧宪云,护卫军的首领是邝鹏,陪伴公主的万宁洁,最重要的倒是萧宪云把疏梅带来了。亚妍疏梅两个好久不见,拉在一起很是兴奋。亚妍和朝阳郡主的四个侍女坐在一车,便把疏梅也拉了上来,很快六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小姑娘就混熟了,叽叽咯咯的聊天。听她们念了很多王府的趣事,还有南暄四公子啊,万宁洁的花边新闻。
停车休息的时候,亚妍偷瞧站在明珠公主身边的万宁洁。她穿着淡粉色的叠褶长裙,再配上白色的长穗短衫,神色沉静,长长的睫毛笼在如烟的眼眸上,如一池幽水。万宁洁在公主面前,不像杏园那样的居高临下,神色虽然一贯的带着股冷气,但配上淡淡的笑容,倒是又俏丽了些。她还真是耐看,很美,各个角度都很美。她身边只带了个小婢,名叫倩雪,估计跟着她久了,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冷模样。
身旁疏梅被同车的几个侍女围了起来,想从她嘴里套出萧家两位少爷的个人隐私。朝阳郡主为人大大咧咧的,对侍女们管得很松;她的侍女们也不似明珠公主的陪嫁侍女需要为远离故土郁闷,心态很是轻松,跟出门旅游一样,更何况身边还有几位南暄的风流人物。
黄昏时分,一行人投宿在青云镇的仙来客栈。客栈中早已安排妥当,除了伙计掌柜,没有任何客人。女眷都住在楼上,亚妍同车的六个人住在一起。卸车的时候,明珠公主唤她过去。亚妍名义上算是朝阳郡主的一个随行侍女,自然要随时听候公主郡主的吩咐。明珠公主丰润大方,虽心中万般的不愿离乡背井,嫁一个异族人,却仍很有大体的不流露在表面上。她递给亚妍一个长长的盒子,说是刘凯诗吩咐出京后要交给她的。
亚妍瞧那盒子的样子,心中有了猜测,故意在饭后提早独自回到房间,打开了盒子。果然,是把琵琶。上好的花梨木,透着清晰秀美的纹路,弦的韧性十足,轻轻一滑,发出悦耳的音符。她正要握住琶头把琵琶拿出来,正瞧见盒边的缝隙中露出纸的一角,拿出一看,是蔡延胜端正的字迹,“悲白木之碎,体琴主之伤。借陋物无华,扬仙乐真声。”
“啪”的一声,一个上好的朱砂茶壶跌到地上,碎成数片。
“娘!那琵琶是我所买,是送了给聆思。这又有什么不对?”蔡延胜这位老实人,做事承认虽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对着盛怒的娘亲,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有什么不对?我辛辛苦苦养你一场,你却不为为娘打算,一颗心整个儿扑在那小蹄子身上,还有什么不对?她那琵琶是我摔的,为了治她的傲慢脾气,理该被摔!你没见当日她怎么跟我说话的!你送她琵琶,什么意思?难道说我错了不成?”怨不得大夫人生气,怨只怨那买来琵琶的收条怎能不藏好?早点毁掉不就结了?可是,事情偏偏要这样发生,偏偏就被发现了……
“延胜,你大了,不听娘的话了!”大夫人的哭功又开始发挥效用。蔡延胜忙劝说母亲,“娘,孩儿是什么样人,您还不知吗?不过是一场误会,您就摔了那琵琶,那是二娘送她的,就这么毁了也不好不是?娘,孩儿什么时候都听您的话,您别伤心!”
大夫人抽泣道:“那,我说什么你都得答应!”
蔡延胜看着大夫人,警惕的道:“娘,您说!”虽然似乎有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先行同意。大夫人道:“那好,我说件事,你得依我!那个聆思,不能再呆在咱家了!”
“娘!我说了这些都是误会,聆思她对您虽然有些……”
“延胜,娘只问你,若是娘执意要撵,你待怎样?”大夫人冷冷扔出这句话,静观蔡延胜的回答。
蔡延胜想亚妍若是真被撵了出去,没有生计,她一个弱女子……他虽然可以忍住不去见她,可大夫人这说撵就撵,完全无理取闹,“娘,聆思有何错处?您偏要赶她出门?”
大夫人不讲理起来,还管有何错处?“我就是要撵,撵定了!”
蔡延胜也怒了,本来他就是个好怒之人,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线,当下猛地站起,“娘,聆思去哪儿,孩儿就去哪儿,您看着办吧!”一甩袖子,冲出门去。
大夫人脸色气得通红,也冲出门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激动的喘息着,嚷道:“杏花,杏花!备车,我要出门!”
杏花急匆匆跑了出来,“夫人,要去哪儿?”
大夫人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侯家!”将事情推向了不可挽救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