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在去举办晚宴的穆亚堂的路上碰到绍瑛绍珲一行人。哈查钦见到绍瑛,心中大慰,忙引着亚妍凑上前去,“二王子殿下,还请在宴上多多照顾女王陛下。”
绍瑛知道他什么意思,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
夜幕降临在宏伟的理羌皇宫之外,华耀的灯火却将大殿妆点得胜似白昼。由于仅是宴请王族,因此随从们都在偏殿,不得入内。
齐烈王举起酒杯,目光由左侧亚妍、燕可、乐心、优西、唐兀国王子李忻到右侧俞林国高淼、高轶、南暄国绍瑛、绍珲;再到理羌国其它的王子公主,最后轻轻将杯中琼浆扬出,淡黄色的酒水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形的轨迹,缓缓洒在地上。理羌国祖制,第一杯祭天祭地;第二杯祭理羌国列祖列宗;第三杯才是宾主共饮之酒。
到得第三杯,亚妍正皱眉不知这极是呛鼻的杯中之酒度数大不大,可不要喝到肚子里就醉倒了。坐在身边的燕可突然抢过她手中之杯,仰脖喝掉。他擦着嘴上的酒水,用仙遥话道:“燕可,代陛下喝。”他顺手一抹嘴角流下的酒水,动作鲁莽粗犷,让亚妍突然想起了那个贪吃的殷文,微微一笑。
紫罗女王笑了,坐得远远的高轶却不满意了。他心中暗骂舅舅待人不均,将燕可安排在女王身边,这近水楼台的意思昭然若揭。哼,没关系,比试才刚刚开始!他还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时候,乐心已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殿中,向齐烈王拜道:“大王寿诞将至,乐心准备了一首小曲,请大王品鉴。”齐烈王皱皱眉头,有些不满,本来的安排是要燕可表演一段花刀,没想到这龟兹王子先跳了出来,还没等齐烈王应允,已将一把晶莹翠绿的玉笛送到嘴边,轻松跳跃的音符瞬间飘扬在大殿的每个角落。
曲毕,绍珲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叫好道:“此曲顿挫激扬,旋转跳跃,敢问乐王子,是否改自唐代舞戏名曲《倾杯乐》?”
乐心放下玉笛,又恢复成羞涩的本来模样,听到绍珲如此一问,猛地抬头,惊讶的看着绍珲道,“四王子说得没错!此曲正是改自《倾杯乐》,乐心以为原作中的奋鼓扬声,换成笛声别有一番空灵自由,四王子听来如何?”
绍珲正待回答,昌珠国的五公主却突然插口问道:“听说紫罗女王也十分钟爱古乐新声,不知女王对这首《倾杯乐》有何评价呢?”
亚妍没想到这么快聚光灯就照在了自己头上,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望着优西,本想随便说两句含糊过去算了。可瞧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较量和轻视的意味,突然很是不想给紫罗丢脸了,“紫罗偏处西隅,并未听过《倾杯乐》原曲,倒是不好评断。但乐之一事,总是源于宫、商、角、徵、羽五声,辅以变偏之法,连接而成,万变不离其宗。古乐新声,便如同将这杯中之酒盛在铜、木、琉璃诸杯中,取其苦涩、辛辣、醇香或是色之剔透柔滑,只看饮者之喜好,怎可妄断褒贬。”这一番话实在奇怪无比,前半说的是仙遥话,后一半由“源于宫、商、角、徵、羽五声”开始,说得都是南话。当然不是卖弄自己会两种语言,而是仙遥的一些难词亚妍实在拿捏不准,不如还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汉语表达得准确。接着用仙遥话做个收尾,“这些话紫罗由一本南暄人的书中所得,觉得颇有道理。”她优雅的说完,经译官翻译,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绍瑛听昌珠公主发问,正寻思着怎么打岔过去为亚妍解围,可偏偏对音乐全然不懂,踢踢绍珲正想让他再抢风头讲话,却不防亚妍镇定自若的说了这么长长一篇出来,他这个在座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迷惑了。这个姓洛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她不过是个冒充的女王,还是半路上临时找来的,为何却可以在这满是王族皇亲的大殿里,仍旧闪烁着无法抑制消弱的光芒。
昌珠公主还不甘心,正待继续发问,却是齐烈王不耐烦起来。若是纠缠于这些乐舞之事,燕可还有表现的可能吗?而且这一会儿南话,一会儿北语,一会儿仙遥话的,搅得人头都大了,还是赶快打住!他举起酒杯,大声说道:“谢过乐心贤侄献的妙曲!”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燕可自然又代亚妍喝了。齐烈王向燕可使个眼色,却不防他正昂首喝着亚妍那杯酒,高轶自然不能忽略这个机会,跳将出来,道:“舅舅做寿,外甥也有礼物奉上!”
他竟然抢先舞起了花刀,虽然他内功不行,只是花架子,但是轻功还算有些基础,翻转腾挪漂亮潇洒得很。看他气定神闲的收刀站立,齐烈王只得拍手道:“轶儿长进了很多,”估计燕可那实打实的花刀表演效果肯定不如他,生气他抢爱子的风头,“本王有些头痛,各位自便。”起身礼貌的向众宾告别,走进内堂去了。
亚妍看到主角走了,自然也不肯多呆,说自己吃饱了,起身要走。燕可忙站起身来要陪她一起回去,高轶也匆忙离席凑了过来,“燕可,你的仙遥话说得那么别扭,陛下怎么听得懂?还是该由我来送。”
有哈查钦的托付,绍瑛和绍珲也自然的离开了座位,高轶刺头的个性充分暴露,“二王子就别掺和了吧。你同女王陛下聊了一路,到了王城还要霸占住陛下不成?”绍瑛听他如此凶霸霸的,冷冷一笑,却不答话,一副我就掺和,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气。眼看三拨人又要呛上了,亚妍冷冷“哼”了一声,甩袖就走。我这个陛下要不发些脾气,纵容着你们变本加厉起来,这三天可怎么过啊!
亚妍一脸不豫的,快步走出大殿,走过哈查钦、邝鹏他们身旁,“走!回去。”
“这么快?”哈查钦完全没想到晚宴会这个时辰就结束了,忙迎上亚妍,“陛下。”左右找着刚刚腻烦了溜走的雷九仙和雷八音,却不知道这两个老头偷偷跑去勘察盗马路线去了,完全玩忽职守。
亚妍只想赶快回晴红阁去,径直前行,很怕一会儿高轶、燕可他们又不甘心的追上来。似乎,她的心中只是烦恼着眼前那些争风吃醋的讨厌,忘记了紫罗女王身上血的教训。
突然之间,两道黑影从空而降,落在了亚妍和哈查钦他们之间,拔出雪亮的大刀,攻了过去。亚妍惊惶回头,意识到不好,身子却已被提了起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邝鹏黑鞭飞出,向亚妍面前飞来,亚妍却只能无助的看着,完全提不起手臂来抓住。
邝鹏这样一个行为,完全让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柄长刀凶狠的向他的手臂砍下。
亚妍心中惊叫,却听到提着自己那人冷冷扔下一句“笨蛋”,倏然转身,向左侧的围墙逸去。他正跃至围墙上方,只见一柄如水长剑横空探出,阻住他上升之势。剑尖暴起一团寒芒,向他左眼刺去。出剑之快之准,连他都暗暗吃惊;可他的武功真是高到无法想象,如此上升极限中竟然随意一摆,避开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剑。可是,他上升之势毕竟还是被控制住了,只好落回地面。长剑的主人跟着追到地面,脸上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柄大刀本是砍向邝鹏手臂,可不待招式用老,诡异的虚晃一招,向邝鹏的颈上斜斜砍去,邝鹏顺着刀势倒翻一个跟斗,长鞭跟着回卷,“刷”的一声扫上那人的双腿。那人跃起躲过,大刀已然迎上雷八音的铜棍。邝鹏再不耽搁,见掳走亚妍那黑衣人正落到地面,黑鞭似灵蛇一般追上,缠在他提着亚妍的那条手臂上,“放下!”
他回过头,看到雷九仙和雷八音已经加入战团,面前的邝鹏一脸杀气,陡然一抖长鞭。他顺手一拨,将亚妍重重掷向院墙,自己却不顾吴名在身后举剑来袭,身形极快的飞向正飞身去救亚妍的邝鹏。他的手掌已然触碰到了邝鹏的衣衫,邝鹏自然感觉得到,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亚妍按照这种速度撞过去,必死无疑。他能做的只是尽快将真气运至背部,希望能抗得住这掌吧……
够到了,长鞭一卷,他拉住亚妍的身子,于此同时,背心那炽热的手掌……
竟然陡然移开。
背后那黑衣人“桀桀”长笑,笑声之中让开心脏要害,左肩却被吴名的长剑贯穿。他探手向身后一指,“铮”的一声长剑由中截断。他随声如箭矢般激射而出,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雷九仙和雷八音眼前两位黑衣人听到他的长笑声,再不耽搁,长刀随手掷出,全身上下精光狂闪,也不知有几百的暗器同时破空而出。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黑色的身影也转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雷八音大怒,“妈的,小子别逃!”却被雷九仙拉住身子,“别追了,去看阿鹏。”
邝鹏拉过亚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吴公子,多谢了。”刚刚那阵暗器雨多亏他为自己和亚妍挥剑抵挡,不然自己背对着暗器,长鞭又正拉着亚妍,势必无法完全躲开。吴名随便点了个头,提着断剑向院落之外走去。
闹到这个时候,齐烈王他们才赶到。紫罗女王发怒了,高轶、燕可他们讨了个无趣,也不敢再去烦她,各自回住所而去。听到打斗声再赶来,自然迟了。亚妍又从鬼门关转了半圈回来,心脏还在扑腾扑腾乱跳。她深吸了几口气,站直身子,“大王善后吧,紫罗要回晴红阁去了。”
齐烈王十分过意不去,也极为愤怒,这伙人竟然如此嚣张的跑到理羌皇宫来动手了,未免太不给他齐烈王面子了!他挥手让侍卫们护卫紫罗女王回晴红阁,却被雷九仙拦住,“大王,你那些侍卫不派也罢,还不如留着他们给地上的兄弟收尸呢。女王陛下身心疲惫,大王还是还她个清静吧。”几句话说得齐烈王哑口无言,怒不可遏的吩咐下去,“谁人如此大胆,本王定要彻查到底!”
安全回到晴红阁,看着亚妍走进了主屋,闭目用内力勘察了一番,雷九仙和雷八音对视着点了点头,确认晴红阁的安全。雷九仙便拉过邝鹏,悄声道,“咱们要不直接抢了洛姑娘离开扎勒汗城算了,平白无故淌这浑水干嘛!”
邝鹏皱眉看他,雷八音已经抢先开口反对,“死老九,刚打了一场就怕了?真是孬种!刚刚还不敢去追那几个毛贼,老了老了,胆子还越活越小了!”
雷九仙竖着眉毛骂道,“死矮子你懂个屁!你倒是说说那三个人是哪门哪派,什么来头?”看雷八音愣住了不说话,却也垂头郁闷,“妈的,老子竟然跟那两个人过了数十招,连他们的内功家数都没瞧出来!还真是老了!”
邝鹏有些不忍心看一向猖狂桀骜的他这样低沉,“他们既然刻意隐藏身份,数十招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雷九仙摇头道,“不,这不正常!我雷九仙竟然数十招没有擒下一个用蹩脚刀法应战的人,没有逼他使出他的本传功夫,这不正常!”
雷八音也相当的不甘心,狠狠跺脚,“哼,老子不走,他们敢再来,老子定然打得他们原形毕露。”
“是打得你原形毕露!死矮子,他们可不是逃走,那是想走就走,想撇暗器就撇暗器,你倒是躲得过,可阻止得了吗?再说了,你是打个过瘾,伤了我的乖儿子乖儿媳,你赔我啊?”
“乖儿媳?你哪来的儿子儿媳?那是老子的乖儿子乖儿媳……”
“八叔!”邝鹏有些生气了,“九叔,不要开这种玩笑。洛姑娘云英未嫁,不可有辱她的清名。”
雷九仙冷哼道,“我儿子……”看到雷八音眉毛又竖起来了,无奈改口道,“你儿子,咱儿子都奋不顾身差点为救她把命送了,她不该以身相许啊?”
邝鹏腾的站起身来,“九叔!”
雷九仙也毫不示弱的站了起来,跟他对视,“怎么?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什么人值得你连背后致命一掌都不躲闪,非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