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可从未想到自己的求婚会被女人拒绝,道:“我是理羌王子啊!父王最宠爱我,今后,可能还会是理羌的王,嫁给我,会拥有一切!”
亚妍望着他拼命表白的急切表情,仍旧摇摇头道:“殿下,我不会因为你是王子,你是贵族,我就要嫁你。我这辈子,只会嫁给我真心喜欢的人,他是凡夫走卒也好,是落魄书生也罢,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燕可虽然不大明白“凡夫走卒”做何解释,却也大约能明白亚妍话中的意思,“难道,我一个理羌王子,竟然比不上那些个凡……什么的人?”看他怒不可遏的样子,亚妍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不是殿下比不上,只是我太倔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为难不来。”
燕可杀气腾腾的冲到她的面前,本就野蛮勇武的面相更是凶狠得厉害。亚妍冷冷的望着他,一言不发。燕可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扎勒汗城皇宫质问他是否真正关心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的紫罗女王。
燕可本将手握在腰刀的金柄上,看她这凛然的表情,狠狠将刀提出半截,又狠狠的收回鞘中,划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接着怒哼一声,推门走了。
小霞被他们吓得傻了,看起来和和气气的燕可竟然这样凶,而那柔弱亲切的阿绒姐姐竟然敢这样跟男人,这样跟理羌的王子殿下说话!她终于明白洛绒那句“这里,不安全”的意思了。
亚妍颓然坐在床边,捏着越发疼痛的头,自己这个倔脾气,就不能收敛一点吗?非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在他的地盘上,还偏要这么激怒于他。当年若不是这脾气,也不会在蔡府呆不下去,也不会惹了一身的情债。嗯,控制,一定要控制!亚妍振作一下,向小霞笑了笑,一同倚在窗边,装作看那美丽的奴尔希拉仙鹤湖的薄雾。
位于理羌、南暄和昌珠三国交界之处的布尔纳峰群,是为北语中“富足”之意。主峰布尔纳峰高耸入云,峰顶终年积雪不化,仙雾缭绕。山脉低处植被丰富,夏季时满山遍野的鲜艳野花一片连成一片,十分漂亮。理羌的行宫依布尔纳西峰而建,立在半山腰处,正对着众山围绕的高山湖泊仙鹤湖,深冬时节湖边的落叶松虽不似其它季节那般郁郁葱葱,却为这水天一色增添了不少萧索安详的气氛。奴尔希拉雅然立在湖的一侧,长长的观湖道在灌木的掩映下延伸到湖边,宫殿与湖水相映成秀,宫殿因这山中神水而灵,正是“灵秀之地”――奴尔希拉的名称由来,因此这行宫南话中的名字为“秀灵宫”。
侍女们送了早饭进来,有好些样点心,自然包括亚妍当时在扎勒汗城迷上的咸酥和白米糕,还有些南暄国的黄金夹饼,玉露团,油酥卷等等一堆精致小食。小霞从没吃过这种美食,嘴里塞满了还在吐字不清的说,“我可以每样……都拿走一点吗?”
亚妍悄声道,“反正主人也不在这儿,你都拿走了也没人会管。”说着找了一块干净的手绢,把剩下的点心都放了上去,正要包好,却听脚步声响,正是燕可去而复返。
“哎,陆姑娘喜欢吃吗?多带些走吧!”说着用北语吩咐两个侍女两句,侍女应声去了。亚妍和小霞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被转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燕可惊呆了。
燕可为小霞准备了一大包各色小吃,派了三十人的小队护送,还用理羌皇室的金边书笺写了文书,理羌文和南暄汉文各一份,由小霞收着,以防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一切安排妥当,小霞他们就出发了。亚妍望着小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亚妍道:“多谢殿下。”
燕可笑道:“这下子看出本殿下和凡夫走卒的区别了吧?”
亚妍点头道:“我深为有殿下这个朋友感到欣喜。”
燕可扭头看她,很是不悦,“你就不能说些让我开心的?”
亚妍见到又惹他生气了,语气很是想缓和一下。却看着那茫茫山路崎岖高耸,想到自己逃跑机会的渺茫,寻找姐姐的事情势必耽搁,忿然又顶了一句,“洛绒不想给殿下虚假的希望,我认为那是更大的罪恶。”
燕可狠狠瞪了她一眼,撇下她,一个人向秀灵宫西翼走去。还拔出腰刀劈倒了几个碍眼的桦树。身旁的侍女侍卫都埋怨的看着亚妍,她让燕可殿下生了这么大的气,势将殃及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亚妍不想靶子似的站在他们眼前,缓缓回到了昨夜就寝的林淇宫。这美仑美奂的秀灵宫是那么的孤寂空旷。燕可别有居心,其他人也都当她是个另类,原来人群中的孤单,反而比孤身一个人更加可怕呢。
她关上门,靠在门上,身子慢慢向下滑,抱着腿坐倒在地,头真的好痛啊……
与此同时,燕可绕到秀灵宫的西侧小门,气冲冲的向前疾走。守门的两个侍卫见他走远,悄悄道:“哎,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都第三次了,出去的时候脾气很大,转身回来就又开心了,真是奇怪。”两人也想不明白,窃窃私语一番罢了。
燕可却沿着山路,向山边一个斜坡跃去,再走上几十米,便看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一个青衣男子正在木屋前的木桌上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几包或黄或黑的粉末。
燕可高声长叹,那男子将粉末统统包好,才抬起头来,一脸随和的微笑,“又碰壁了?”施施然一股自在随兴的神气,正是吴公子。
燕可叹道:“她……就不肯像普通的那些个女子一样!”吴名笑道:“这不就是你喜欢她的原因吗?”他拍拍燕可的肩膀,道:“你呀,一切都莫要操之过急,女人就像鸡汤,要小火慢煨,才有滋味的。”
燕可急道:“还要慢?唉!说要娶她,她不领情,什么凡,什么夫的,我燕可在理羌国也是大大有名,多少女子排着队等我看上一眼,我都懒着理睬,偏偏要受她这闲气!我听你的,不再说嫁娶的事,好心好意的送她朋友回去,好听的没有,还说什么‘虚假的希望’,什么‘更大的罪恶’!”吴名哈哈笑道:“果然有点意思!”
燕可听他笑得畅快,更急更气,道:“我现在怎么办?”吴名道:“这次,肯好好听我说了?”燕可急道:“你快说!我一定好好听!”
吴名摇头,低声嘟囔着:“肯定是听上几句就又跑了。”他清了清嗓子,“你千万莫急,这种古怪性情的女子一定要稳扎稳打。既然她心中没有你……”
燕可奇道:“你怎知她心中没有我?”吴名笑道:“‘虚假的希望’就是说明她并没有动心,也不想你误会。倒是个坦荡直率的女子。”燕可叹道:“唉,我宁可她不要这么直率,我也不会这么气了。你说,你说,怎么办?”
“既然她心中没有你,先要让她熟悉你的存在。每天按时在她面前出现,隔三日五日的开个小差,看她是不是觉得奇怪,甚至问起你的去向。这就算烙下一点印记了。接下来,要抓住她的喜好……”
只听燕可猛地大叫一声,“对!我怎么把这忘了!”说罢推门冲出,又没了踪影。
吴名摇摇头,叹道:“果然又溜了。唉,算了。”他又踱回院中的木桌前,慢慢打开那几包各色粉末。
燕可回到秀灵宫,又变得自信满满了。侍卫长拉齐迎上来道:“殿下,大王的信。”递上一个指头粗细的小小铜管。燕可把一侧的盖子打开,抽出一张卷得小小的纸,上面不是齐烈王的字迹,字体娟秀柔弱,燕可先看向落款,果然是齐烈王的宠妃元妃手书。燕可冷哼一声,对父王这种纵容的态度很是不满,扫了一眼内容,怒道,“国内这般烽烟四起,她竟然不好好陪伴父王,还要带什么姐妹来奴尔希拉游湖?”燕可扬手把铜管和信纸都扔给拉齐,道:“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