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向亚妍微微一笑,“原来是紫罗女王陛下。”
于此同时,亚妍也惊道:“吴公子?”
听他这样称呼自己,亚妍连忙解释着,“我不是紫罗女王……”
却听吴名笑道,“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其它的名字啊,我应该称呼你什么?”
这一句“我知道”听来有些奇怪,但亚妍还是没有过多思考的回答,“我叫洛绒。”
吴名席地坐下,由背囊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层层打开,竟然是几块酥饼,他笑着递给亚妍一块,“饿吗?”亚妍不客气的接过酥饼,点头道:“嗯。”吴名看她吃得香甜,笑道:“你好像饿了很多天似的。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冒出来?”
亚妍听他这么一问,停下了咀嚼酥饼的动作,她要如何回答?吴名看出她脸上的难色,摆手道:“我随口问问,你不想说就不必说。”说罢吃掉手中的两块酥饼,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碎屑,叹道:“雾散了!”
灿然的阳光缓缓笼罩在山野之间,驱散了仙鹤湖的晨雾。
亚妍的手停在嘴边,远眺着金光粼粼的湖面。她眼中一抹黯然,眼前的雾虽然散了,可是心里的雾呢?燕可对她的伤害,这个野蛮的印记,估计会萦绕在心头好长时间无法消散吧?
吴名笑道:“你这么爱吃,都送你好了。”说着将剩下的酥饼包好,递给她。
亚妍道:“这是你的干粮啊,我拿走了,你吃什么?”
吴名道:“这是我从秀灵宫后厨里顺来的,再去顺些就是了。”
秀灵宫,亚妍苦笑,仰头看到吴名疑惑的表情,笑道:“吴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金七爷和熊威呢?”吴名愣住了,盯着亚妍,“你怎么会知道七爷和熊威的?”亚妍想起当时自己男装打扮,又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吴名定然没有认出来。她几句话把兆安和东关的事说了,吴名恍然道:“哦,东关的那个小军士原来是你啊!”
亚妍一直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扎勒汗城时跟唐兀太子李忻在一起,东关时三个人匆匆的离去,现在又神秘的出现在理羌行宫的后山。她随口问出,吴名笑着回答,“李忻,我不过是指点他射术,挣些路费,顺路去扎勒汗城而已。东关呢,该走的时候,就走了,没什么原因。我去那儿,不是什么民族大义,也没想过谋取功名,只是实在拗不过七爷和熊威的罗嗦。后来他们又开始游说我做另一件事,我受不了了,逃了。”他故作轻松的把手一摊,“就这么简单,你所有的问题我都回答了。”
亚妍自然不便继续追问下去,侧过头向他爬上来的陡壁望望,好奇道:“这里有没有出山的路?”吴名望着她的侧脸,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是不是燕可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亚妍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喃喃的道:“你……你说什么?”吴名道:“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你身上这袍子很是眼熟;你又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从秀灵宫逃出来的吧?”
亚妍黯然道:“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他……”吴名迟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亚妍听到吴名一声轻叹,“抱歉!”亚妍叹道:“没有出山的路吗……”眼神中幽幽的一抹无奈,“那怎么……”
吴名道:“我不是为这个说抱歉……”
却听得远处脚步声响,杂乱的向这边跑来。亚妍想起被强暴的痛苦和恐惧,紧咬下唇,“我死也不跟他们回去!”想也不想,冲着那坡就跳了下去。吴名一愣,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可她冲力甚大,把他也拉了下去。在落下崖边之前的一刻,背囊被吴名随手一勾,挂在他的臂上,跟着他们一起落了下去。
吴名对这处山崖很是熟悉,什么地方有结实的藤蔓,什么地方有枝杈突石,闭着眼都能找得到。他紧紧抓住亚妍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一根粗粗的山藤,顺着溜下十几米,一闪身,拉着亚妍躲在山崖上一个凹洞中。
山崖上传来了侍卫们的声音,都是亚妍听不明白的北语。他们说了几句话,在崖上转了几圈,毫无收获的走了。吴名揽着亚妍的腰,从藤条上顺到了深深的山谷中。吴名道,“我知道出山的路,走吧。”亚妍跟着他前行,走得两步,一阵头晕目眩,直直的栽倒在地。
缓缓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可是头脑中却是清醒了很多。吴名盘膝坐在一旁,闭目打坐。林中艳阳高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亚妍缓缓坐起身来。吴名睁开眼,向她微微一笑,“醒了?”亚妍点点头。
吴名看看她,笑道:“你还真是刚烈,说跳崖就跳崖,命很不值钱吗?”
亚妍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道:“我没有多想,就是心里难受,不想见到他。”
吴名摇头叹道,“委屈的话,就哭出来吧!刚刚替你驱寒的时候,感觉你心脉郁结着重重的火毒,总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亚妍望着他,反倒淡淡的笑了,“从小,我就不爱哭。哭有什么用呢?眼泪不能让艰难的日子变得轻松,眼泪不能让思念的人陪在身旁,眼泪不能挽回那些失去的东西……”
吴名道:“你失去过什么吗?”亚妍被他问住了,父爱?母爱?那些她记忆中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应该不算失去吧;爱情?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失恋;那只有,“姐姐……”
吴名“哦”了一声,插口道:“你有一个姐姐吗?去世了?失散了?”
亚妍垂头,“我在找她。”
他轻轻一笑,“天下这么大,世事这么无常,人生这么短暂,一个人这么寻找,很辛苦,很无助吧?”
亚妍抬眼望着他,很慢,很慢的点了点头,“嗯,很辛苦,很无助;我……很担心……”她习惯性的拼命收紧泪腺,“担心……再也……担心……见不到……”
吴名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微笑着,望着她。
亚妍望着他那随和亲切的笑容,刹那间失去了控制眼泪的力量,泪水顺着潮湿的眼角滑落……
吴名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哭吧。眼泪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因为想哭而流。”
她的泪,就像是积蓄了多年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泪水为何而来?是为了那无情的老姐?是情路的坎坷?是昨夜的失身?或是这些年一个人的辛酸和颠沛流离?她,向来笑面命运的安排,即便在经历中不停的抗争,却总是会接受这些无奈的结果。可是,她的接受很痛苦,很不甘心,她不明白这一切痛苦究竟因何而来?是命运?还是自作自受?她七八岁在游乐场卖冰棍的时候,看着那些在父母亲人陪伴下幸福孩子的笑脸,她的羡慕,她的心酸;姐姐寻找“答案”的执着,大大减少了姐妹两个相处的时间,甚至让她选择这样无情的穿越消失,她的恨,她的惦念;她怯懦、痴心,放纵自己沉浸在对叶声的单恋中,至今从未品尝过两情相悦的幸福;她无情、倔强,伤害了那么多朋友,刺痛了那些爱她的人,甚至为她和可怜的洛绒招来强暴之辱……
她哀哀的哭着,哭肿了眼,哭哑了嗓子。她几乎不敢相信她小小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泪水。而她根本就止不住哭泣,刚刚抽抽噎噎的泪水似乎快流干了,柔肠百转,泪水便又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