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扇门却未必非要她去打开的。
门声一响,亚妍立刻对自己没有冒险感到庆幸,忙做出打扫庭院的姿态。她的余光却看到了,脸色较两天前红润了许多的他,披着一件紫色的长袍站在门口。她不由自主的站直身体,望着他,微笑。比较那天在蓝芝湖边看到的气息恹恹的他,现在的气色已然好太多了。
邝鹏的手停在门边,果然,她又来了,在他面前那般欣喜的微笑着。他很想踏出一步,跟她说上几句话。可是,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这个院子,是阑初的天下,到处都是她的眼线,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他深深的再次望了她一眼,转身回房,却听得一声大叫,一个身影由东房檐上落了下来,正跌在亚妍身旁。
邝鹏心中一惊,忙抢出一步,却是一个青衣男子,背脊着地,左肩上钉着一只小镖,只见那镖身一动,扯得那男子“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亚妍认出他来,低身扶住,“吴公子,你怎么了?”
吴名笑着摇摇头,却见才亨跳将出来,正看到亚妍伸手去扶吴名,“又是你!”对她屡次给他捣乱十分不满。罕丝兰也翩然飞身过来,蓝色水晶一般的美目盯着亚妍,一言不发。才亨凭空一抓,吴名手臂上的那只小镖挟携着星星鲜血,飞回了他的手上,果然那镖的末端是连着昌珠国的寒蛛丝的。那镖尾虽短,可镖身甚长,还生着三对倒刺,将吴名的手臂豁出一个深深的口子,鲜血淋漓。
亚妍皱眉,扯下一片衣襟,三下两下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吴名笑道:“没事,这些个小伤算不得什么。”
才亨瞧了一眼罕丝兰略有些怀疑和幽怨的神色,怒气上涌,一脚向亚妍腰间踢来。吴名忙将亚妍拉到身后,才亨却觉得腿上一紧,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黑黝黝的长鞭缠在了他的腿上,鞭子的另一头,握在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手中,他深邃如星的眼眸中腾起一丝怒意,“干什么动粗?”
他见有人帮手,更加气愤,揉身向邝鹏攻去。亚妍手足无措,邝鹏的身子还未复原,这个时候可是受不得伤啊!可还没等她采取行动,一个白影急速飘来,似乎只是一眨眼间,阑初已然俏立邝鹏身前,笑盈盈的道:“才亨王子,怎么跑到侬幽院动起手来了?”
她一句“侬幽院”听得才亨神情一滞,左右望望,看到身后那片毛竹,道歉道:“对不住……那个……”
罕丝兰幽幽接口,“阑初姐姐,我和二哥无心冒犯,只是要跟吴公子讨个说法,误入此处。”
阑初脉脉看着吴名,道:“这位吴公子,罕丝兰是我阑初的朋友,既然今日机缘巧合,咱们都在这侬幽院里碰面了,我就贸然替她讨个公道。吴公子看如何?”
吴名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是我不给阑初姑娘面子,其实我早已跟罕丝兰说得清清楚楚,我手中的寒蛛丝就那么多,能还的自然已经还了,不能还的就算是杀了我,也是还不出的。”
才亨怒道,“你这小贼还在狡辩!优西因你被禁足三年,罕丝兰被父王赶出宫中,不查明真相不得回返昌珠,你还不说真话?”
罕丝兰美丽的蓝眸中闪过对姐姐的愧疚和伤感,“吴公子,罕丝兰也不想为难你。可你究竟做了什么,这蛛丝短了不少不说,还被截成数段。你难道不知如此长的一根寒蛛丝要多少人取丝,融丝,拉丝,要费多少功夫?”说着说着心中焦急,掉下泪来,“你如何也要给我一个交代,我才好跟父王请罪啊……”
吴名见她如此模样,很是过意不去,“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拿它做了什么,就算是我说了出来,你也当我是骗你的。”
阑初笑着插口:“公子不妨说来听听,罕丝兰信了也说不定呢。”
吴名看着罕丝兰,叹道:“我拿去帮南暄打仗了,你信吗?”
罕丝兰果然一愣,“你……如此拙劣的理由!南暄是你大仇,你若是拿去打南暄,我或许还信些。”
“罕丝兰公主,吴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都望着接口的亚妍,才亨的目光中有种怀疑和鄙夷,“哼,你又知道了!”
吴名没有阻止,亚妍也就继续说下去,“我自然知道,因为我当时也在场。若不是有吴公子他们赶到,东关三万多人,就会一夜之间丧身于都辇国铁蹄之下。这件事千真万确,公主如果不信,尽可派人去问东关将士,曲都尉他们都会告诉你一模一样的事实。”
罕丝兰望着她丝毫不似作伪的神情,黯然转头看向吴名,“东关?你……你……明明不是……不是说了要置身各国纷争之外,避世逍遥的吗?”
吴名淡然笑着,很有些自嘲的况味,并不回答。
才亨怒道,“我看定然跟这女人有关!”
“吴名!”一身黑衣的燕可排开众人,冲了过来,“原来,你早就认识她了!”他发现亚妍不见了,就在宫里乱找,找到侬幽院的时候正巧见到才亨王子的身影,便跟着就到了这里。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他听了个稀里糊涂,这时候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亚妍听到他的声音,眉头一皱,天啊,这里已经足够混乱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添乱呢?纳云不是说他陪着大王、王妃和阑初去玩……可是,阑初也在这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一些阴谋的气息。思虑间燕可已拉住她的手臂,“跟我回去!”把本就半蹲着的她拽倒在地。
吴名伸臂拦住,扬眉看着燕可,“你能不能斯文一点?偏要这样横拉硬拽的吗?”
燕可看到亚妍扶着他,心中早就有气,怒道:“她是我的女人,我愿意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信你们这些南暄人了,都是骗子!这边给我出主意讨好她,那边就鬼鬼祟祟的偷我的人!什么人的印记!我偏就做禽兽怎么了?”
亚妍听他说得难听,自然怒气填胸,猛地低下头去,狠狠咬着他的手背,疼得燕可高声惨叫。亚妍的嘴角沾着一点鲜血,发狠之下竟然把他的手背咬得鲜血直流,她怒不可遏的眼神中是不容置疑的恨意,“你这样侮辱无辜的吴公子,我心里原本对你有的那点感动,也消失殆尽了!你要是以为,我会因为你是理羌王子,因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就甘心情愿做你的女人,更是大错特错!”
燕可手背剧痛,又听她言辞激烈的滔滔不绝,性格暴躁的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当众奚落,扬手就向亚妍打来。可手臂落到一半,便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掌抓住,“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