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破灭的幻梦_秋千上的岁月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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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破灭的幻梦(1 / 2)

第十六章

破灭的幻梦

一天晚上八点多钟,白羽刚刚从武汉图书馆回到家里,罗谦玉就高兴地说:“白羽,我们都商量好了,就等你回。”

“什么事?”

“白桢说,明天要来贵宾访问,各个单位要派人去欢迎。隔壁的张奶奶说是个机会,白亨也说可以试一试。”

白羽愈听愈糊涂,不由问:“贵宾来访问,跟我们么关系?”

白亨平静地说:“老大,老娘已和我们商量好了,明天一家人去卖一天茶。”

“卖茶?一分钱一杯!”白羽耸耸肩说:“那能赚几角钱?”

白亨睒睒眼说:“老大,你别小看这一分钱一杯的茶,明天如果生意做得好,赚一二十块钱不成问题。”

“嘿嘿,你真是异想天开!”

“你不信?”

“当然不信。”

“咳,老大,你呀你,一点生意人的头脑也没有!”白亨搬着指头计算说:“刚才我和老娘商量过了,明天是星期天,老娘不上课,白桢和小妹也不上学,外面摆三个摊点,老头、白桢、小妹一人守一个,我和你包运输,老娘在家烧开水,搞后勤,一家人打伙求财,保险可以捞一天财喜!”

白羽还是提出了异议,“还差杯子。如果卖的茶没人喝怎么办?”

“咳,明天欢迎贵宾的队伍,肯定都带的干点心,你还怕没人喝茶?”

“是啊,是啊——”罗谦玉已被明天的好运气鼓动起来。一天能赚十几二十块钱,对这个家庭不是一笔小收入。

白瑞一反往常地合上书,象十年寒窗的儒生,露出了金榜提名时的笑脸。

白桢和白新高兴地笑着、跳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孩童天性。

家中难得有的欢乐气氛感染了白羽,环顾房中一眼说:“把家里的杯子洗干净,明天好用。三个点,家里连桌子板凳也凑不齐,妈得去学校借。”

“老娘,你去借东西时,别对人家说明天的用途,不然……”白亨特意叮嘱说。

“我知道。现在的人啦——你奸我毒的。”

“最重要的是茶杯。”白亨着重点明地说:“凭我们家那几只破搪瓷杯,别人看都不会看!”

“对,”白羽首肯说:“卖茶的杯子得有看相,把家里的杯子清理一下。”

“好!”白桢跳起来。

白亨阻拦说:“别瞎忙了,要卖茶,得买新茶杯。”

“买新的?”罗谦玉愣了愣说:“我的天啦——二三十个玻璃杯,得好多钱呢!”

“咳,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到巧鸳鸯。”白亨断然地说:“做生意就得下本钱。”

“那……”如果明天赚不回来,这个月的生活费就……”罗谦玉犹疑着说,然后用手掀开一层层衣服,从亵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将包里的‘家当’全部倒在桌上,啊——花花绿绿一大堆——粮票、油票、布票、肉票、黄豆票、机动票、肥皂票、棉花票、豆腐票、工分券……扫盲运动的最大功绩,就是让睁眼瞎能认识形形色色的票证。罗谦玉颤抖着手,从一卷卷票证中,找出全家人瞩目的人民币,递给白羽说:“十元钱,买回杯子和茶叶,明天卖茶的钱,全交给我。”

“嗯。”白羽脸上,漾出了临危受命的神态。小房里,顿时充满了决死一战的气氛。

“不要紧的,妈——”白羽勉强地一笑说:“我还有几块拖板车的钱,别人正在帮我找工作。”

罗谦玉惨淡地一笑说:“是吗?上了班才算数呢!”变化无常的生活,已让她不相信任何许诺。

“我的朋友说话是算数的。”

罗谦玉摇摇头说:“咳……这年头,寅时的事卯时变,没准啦——连公家说话也不算数的,何况私人?”

罗谦玉带上白亨,白桢和白新去学校借桌子板凳。

人一走,小房中又静下来,白瑞关上房门,望着面前合上的书,流下了眼泪。渐渐地,他从胸臆中呜咽出的声音,时而似轻轻吹响的,深沉而凄凉的觱篥;时而象穿过山林的,萧瑟而压抑的秋风;时而象裂岩突出时,咆哮而汛淫的地泉……那是人的悲泣还是鬼的号哭?那么愁惨,那么悲凉,那么无奈,他仿佛在诘问:“我这一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阵骤急的敲门声,将白瑞从伤感中惊悟,忙搽去泪水,干咳两声,站起身去打开房门。

“爸爸,你一个人?”白羽放下玻璃杯,诧异地望了望神态窘异的白瑞问:“妈妈她们呢?”

“借东西还没回……”白瑞为了掩饰,躺到竹床上,侧转过身。

过了一会,罗谦玉终于带着三个孩子借回了桌子板凳,房间里放不下,只好堆在公用厨房里,摆在桌上的二十四只玻璃杯,成了一家人欣赏的‘珍玩’。

一家人终于在童话般的梦境中入睡了,从窗缝中渗进来的,春夏交更的寒气,让徘徊在窗外的满月,更绽现出了广寒宫的寒凉……

躺在桌子板凳拼起的‘床’上的白羽,仰望着窗外的夜空——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宛如嵌在黑色软缎上的宝石。这些天在咖啡馆和社会上的所见所闻,既激动着他,也让他感到困惑,仿佛被卷进了各种思潮的旋涡,让他莫衷一是。他是被一个在图书馆认识的朋友,带去汉口邦可和滋美这两家咖啡馆的,那儿似乎已成了人们对社会各抒己见的场所,争论也相当激烈……但白羽却凭着自己的观察,觉察到在这两家咖啡馆里,有了一般人不可能觉察的人和事……这时,种种疑虑又涌现出来……

第二天清晨,白瑞一家人就起来燃起炉子,分头去贵宾经过的道路上,摆好桌子板凳。一家人除了白亨,都没做过生意,个个紧张得象坐在正在沉没的破船上……

刚刚八点钟,一个居委会的老太婆来通知说:“白瑞、白羽,街办事处叫你们去!”

“干什么?”白亨斜睨老太婆一眼说:“我们家今天有事。”

“可能是给你爸爸和哥哥安排工作,机会难得啦——”

“白亨,欢迎的队伍还没来,”罗谦玉忙说:“让你爸爸和哥哥快去快回!”

安排工作的饵,太诱人了,父子俩连走带跑地去了街办事处……

欢迎贵宾的队伍来了,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街道两边。

罗谦玉和几个孩子,眼巴巴盼着的白瑞和白羽,却迟迟没回。

白亨当机立断,将三个点撤去一个,他一个人供应两个点的茶水。

下午一点多钟,欢迎西哈努克的队伍,已等得舌干口渴,浑身冒汗,眼里露出了怨色,但绝无怨言。整整齐齐又花里胡哨地,已象残兵败将懒懒散散地,坐在地上闲聊瞎吹。

“来了——”

“来了——”

一声声呼喝,用‘人民战争’中的‘土电话’传了过来,顿时,七零八落的队伍又慌慌张张地整顿起来,花儿、朵儿、旗儿,也如排练时挥舞起来!不想,一溜黑色光亮的轿车,就似无视这些‘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民苦苦等候了一上午,一闪而过!让恭候贵宾的‘人民’,懊丧得恨不得钻进下水道里去。

贵宾走了,欢迎的队伍散了,吃饱肚子的汉口水塔街办事处的保卫干部,才想起等他‘安排工作’的反、坏、右分子,挥挥手打发他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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