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未来的震动
江南锅炉厂厂休这天，余文玉在家吃过午饭后，默默地窥视了一下家里的气氛，突然说：“爸爸、妈妈，我和怀羽已商量好了，去海南！”
余龙和心馨互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望定了余文玉。
余龙轻叹了一口气说：“文玉，这事你得问你妈。再说，你总得把学校的事搞定再走吧？”
“我的毕业考试早考完了，就剩下拿毕业证，现在闹学潮，学校停了摆，我跟同学说了，让他们帮我领毕业证。”
心馨连想都没想就大声说：“我不同意！”
余文玉霍地站起身说：“我一定得去！”
余龙望望余文玉，又望了望心馨，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阳台上。
心馨一把抓住余文玉的手，几乎在哀求：“文玉……听妈的话，别去……”
“我的几个同学已经去了！”
“你一个大姑娘家，妈不放心……”
“怀羽跟我一块去。”
心馨立刻想起白羽在电话中说的事——他在吴怀羽家见到了余文玉，并劝阻住了她去北京参加学生运动。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唉……女大不由娘……”
“我们的票都买好了。”余文玉转过身说：“我得清理一下行李去南站，怀羽在那儿等我。”
“文玉——”心馨哭喊了一声。
余龙不慌不忙地走进房说：“去清行李吧，我送送你们——”
随着改革开放，南下的火车经常爆满。
余文玉看看东张西望的吴怀羽问：“怀羽，你妈妈会来吗？”
“不知道。这几天她除了骂我，就是骂白叔叔。”
“没骂我？”
吴怀羽摇摇头一笑说：“嘴里没骂。”
余文玉一下笑弯了腰，见余龙一路上都没说话，故意撒娇地挽住他的手问：“爸爸，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不愿我去海南？”
余龙一笑说：“我不知道。觉得去有去的好处，不去有不去的好处。你们不是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余文玉抱着余龙的胳膊摇摇，嗲声地喊：“爸爸万岁——”
吴怀羽看看余文玉和余龙，脸上掠过一抹悲哀。
快进站了，余文玉看看手表说：“怀羽，我看你妈不会来了！”
“不慌，反正对号人座，我们最后进去。”
余文玉一笑，更挽紧了余龙，她得意的笑脸，让吴怀羽妒忌。
吴怀羽惊喜地说：“白叔叔来了！”
“在哪？”
推着自行车的白羽，满脸大汗地在人群中东张西望。
“白叔叔——”不等吴怀羽开口，余文玉就喊了一声。
白羽一笑，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说：“咳，骑着自行车过两座桥，真够呛！总算让我赶上了。”刚瞥见余龙，一惊后又尴尬地点了点头。
余龙也感到很尴尬。
觉察到余龙和白羽神态的余文玉想了一会，便一笑说：“白叔叔，没想到你会来送我们！”
“是吗？怀羽的妈不舒服，我不来谁来？”
余文玉暗暗对吴怀羽丢了个眼色。
余龙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白羽是怎么搅和到吴怀羽和余文玉的关系里去的。
吴怀羽将自行车推去存好后，回头将钥匙交给白羽说：“我去买站台票。”
“我已买了。”白羽拦住说：“看文玉的父亲买了没有。”
“进站吧——”余文玉将手上的票扬了扬。
站台上人潮蜂拥。列车门被堵住了，愈是想往上挤，愈是挤不上去。
吴怀羽一手抓住门框，用肩头扛住挤到车门边的人喊：“快——文玉——上！”
余文玉刚挤上车，吴怀羽手一松，人便被挤到一边。
余文玉急喊：“怀羽，你快上啦——”
“你去找到座位，我到窗口递行李给你——”
白羽和余龙拎起地上的行李说：“你上吧，我们递给你！”
吴怀羽将白羽手上的行李接过来递给余龙说：“余叔叔，你帮帮忙，我还有几句话和白叔叔说一下。”
余龙接过旅行包就向在窗口喊叫的余文玉跑去……
白羽望望已跑到车窗边的余龙，勉强地一笑说：“怀羽，你——”
吴怀羽将白羽拉到一边。
白羽急忙说：“车快开了。”
“不要紧的，来得及。”
“你放心地去吧，我有空会去照应你妈妈的。”
“不，我长这么大，只在梦里喊过爸爸。我什么都知道了，本来不准备说的，我怕让你和妈妈痛苦和难堪，但这么憋着，我心里也难受……”
“那……”白羽愧疚地望着他。
“我想喊你一声！爸爸——”
白羽泪流满面地轻应了一声，就用双手抓住他的肩头，紧捏着、爱抚着，仿佛要将全部的情感和灵性传递到他身心里去……
吴怀羽感到了白羽双手的颤抖，情感的狂澜也在他心底澎湃：“爸爸，我想和你多呆一会！”
“去吧，文玉在等你。”他摸了一下吴怀羽的脸。
吴怀羽仍泪流满面地紧抓住白羽。
白羽镇静地拍拍他肩头说：“去吧，要尽力保护好文玉……”
吴怀羽点点头，转身跑向列车……
车开了，仍有人想上车，乱糟糟地，急得站台上的铁路工作人员又是吹哨又是阻拦。
白羽望着乱哄哄的站台自言自语说：“人啦，象在权力之绳和命运之绳组成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余龙在白羽肩头猛拍一掌说：“走吧，还在恋恋不舍？”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余龙一笑说：“看来，以后还要再见面。”
“最近怎么样？”
“你呢？”
“我？”白羽耸耸肩说：“写稿、开笔会，忙得不亦乐乎！”
“我听两个小家伙说，是你叫他们去的海南？”
“中国的未来是他们的，他们应该去闯出一身本事来。”
“好——”余龙握紧白羽的手说：“就凭你这句话，我服！”
“有些事，我希望你能谅解。”
“咳——过去的事别提了！人不能老用脊背对着生活。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