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来偷偷的望了望龙椅上的皇帝,只见姬只是在专注饮茶,似乎也没有被自己的话语打动,不免有些忐忑,看到皇上和明天皆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咬了咬牙,继续正色直言:“明大人在南疆大力开堂办学,本是件造福于民的好事。可是教学不为文武,不授正道,又聘请许多市井无赖充作师辈误人子弟;先朝素来规定,贱民禽兽不得经商入学,明大人却视规若无,须知薮中荆曲,难道明大人以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他这番话却是博得众臣一阵喝彩。众臣本来被皇帝起初明显偏向明天的行为所束,但见到李东来的连绵问责、明天的沉默寡言,皇帝陛下的不置可否,此消彼长之下,不由得也是群情激昂。
明天的话语总算多了起来,他悠悠道:“李大人这番话却有失偏颇了,学生在南疆兴学,其艰辛不亚于平叛南乱矣。南风彪悍鬼魅,其人文地理早就自成一体,虽然南疆归顺我朝数百年,但众位大人都明白这只是名义上的归顺。南疆素来对朝廷旨意阳奉阴违,我朝历来派去的南疆总督名存实亡,学生虽然能在每州每县开设新学,却是无力找来相配的师资力量,我中华九省历来视南疆谓之如虎,极少有人愿意去南疆施政兴教,除了就地取材,李大人如有良策献上,学生倒要替南疆百姓好好感谢李大人了。”
李东来冷笑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招那些顽皮贼骨的犯人和贱民为师,在这等顽劣的教导之下出来的学生势必心术不正,明大人这是在养虎为患自掘国基!”
明天摇头道:“我朝之人一听贱民就会认为这类人品行低劣、猪狗不如,贱民由何而来?自煜先帝颁布废除株连制度伊始,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只是因为贱民带给贵族们众多的便利和优越感,才导致先帝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听说李大人和诸位同僚对《牡丹赋》和《信天游》这两首辞赋均是赞不绝口,认为能写出这两首赋的人必定志洁行芳,德才兼备,殊不知正是李大人口中的贱民所做;学生又听说如今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顿顿必吃南疆进贡的香米,殊不知香米正是贱民苦心研制出来的品种,如今的南疆欣欣向荣,百姓生活富足,也正是千千万万的贱民劳作而得。”他停下话来,对李东来问道:“敢问李大人可知道我朝共有多少贱民?”
李东来一时却也答不上来,明天笑道:“像李大人这等心高志远的大人物自然是不会去关注这个了,学生却是有心查证过,除却南疆之外,我中华帝国百姓之中贱民共计八千万有余,军队之中贱民共计五百万有余,试问没有这么多的贱民在田间劳苦耕种,在矿山辛勤垦荒,在前方浴血奋战,哪来众位大人高堂之中的谈笑风生。”他环顾众臣,眼神炯炯,却是无人敢与之对视。
明天继续振振有声:“南疆贵族过着朱门肉臭,醉生梦死的奢华生活,百姓们却为一小袋米杀人放火在所不计,因为在南疆,平民的地位就如同我们国内贱民一样,任由贵族们生杀予夺。我初去南疆之时,百姓之中易子而食的悲剧比比皆是,可是只要你有钱有权有地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贵族们的特权。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李大人说远南府乱民造反,学生镇压不力,我可以告诉李大人,即便那些乱民不杀了那些贪官污吏,我也照样留他们不得。”他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亢,表情也不是特别激动,可是众臣却感觉他身上开始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杀气。
李东来毫不畏惧,气急而道:“即便那些贪官该杀,也是由朝廷来杀。天下百姓如若都如此作为朝廷威信何在?皇上威信何在?明大人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接连丢出几个质问,意图在气势上不输与明天,明天却是含笑望着他,轻轻摇头:“学生倒认为是李大人本末颠倒,圣人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李大人饱读圣书,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
李东来一时气结道:“明大人你。。。”他自然是不会不记得这句写在朝纲上首行的话,只是这更多的是作为一种皇帝爱民治国的口号,在如今贵族特权兴盛、皇权愈益集中的年代早已是形同虚设,但他却无法从言语上反驳,不然便是对中华帝国先帝们的大不敬了。
不顾李东来在那吹胡瞪眼,明天又径直说道:“至于李大人所说的犯人们就可想而知了,在南疆那样的统治下,恐怕像李大人这等高风亮节的名士是首当其冲成为囚犯的最佳人选。”这一番话却是逗得龙椅上的皇帝哈哈大笑。
李东来恼怒道:“明大人伶牙俐齿,老夫自愧不如,可是明大人在南疆倡导言论自由,还发行什么报刊杂物,散播秽乱思想,攻击朝政,明大人是不是玩的有些过火了?”他极力设法说的轻描淡写,不过这番话隐藏的意思却颇为严重。
明天轻轻摆手:“学生要纠正一下,所谓的言论自由是在学生监督下的言论自由。”他面对姬正色道:”在这一点上,学生始终认为堵不如疏,疏不如导。南疆的民怨累积了这么久,如果臣再不让他们说说话,恐怕真会憋死人的。李大人说的秽乱思想是不是指譬如张大人昨天又娶了个小妾今天又去万花楼喝了小酒之类呢,呃,张相还有诸位张大人请别误会,学生不是说您,学生只是打个比方。”惹来一阵偷笑和诸位张大人横眉冷眼不提,明天继续说道:“如果是这些学生认为也没什么不好,事情已然做了又何须在意别人说三道四?再说学生如果不搞点花花消息出来,就没人买学生发行的报刊了,学生也只是想赚个小钱,还望李大人海涵!”
姬终于发话:“堵不如疏,疏不如导,这句话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明大人,我看你可以在京城也搞这么个玩艺出来,让朕也瞧瞧大人们的花边趣事,你在南疆辛苦这么久,朕也让你赚赚京城大人们的钱。”
明天大喜:“臣谢过皇上。”
姬又看着李东来:“李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东来看这架势,郁闷至极,皇上这是明显要偏袒明天了,心里嘀咕自己说什么话还重要个屁,他细细斟酌了一下,便说道:“皇上,臣认为明大人即便有功,也有肆意妄为、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嫌疑,还望皇上明察。”
姬面无表情的看着明天道:“明大人,看来李大人对你还是不服啊。”
明天回道:“李大人砥节励行,臣还有很多地方要和李大人学习。不过臣还有话要说。”
姬大感兴趣:“哦,那你快快道来。”
明天笑着说:“人无完人,刚才李大人也说了臣,臣虽然不妄自菲薄,但着实也有些汗颜。臣圣眷隆重,着实也有些胆大,臣想了想李大人说的话,确实是有过,臣是死有余辜。”
众人皆是大奇,明天已经占据了上风怎么却突然给自己定罪呢。
姬也有些疑惑:“哦?明大人怎么个死有余辜法?”
明天回道:“李大人说臣这样那样,臣也想了想,臣有这么多问题,称得上是五毒俱全了,臣都五毒俱全的话自然是要死有余辜了,”
李东来接口说道:“明大人,老夫可没有说你死有余辜,不过老夫对明大人如此剖析自己佩服佩服。”
明天笑了笑,却是对着四王爷说道:“王爷可知道五毒是哪五毒吗?”
四王爷笑道:“照李大人和你的说法,难道是鲁莽、疏忽大意、玩物丧志,肆意妄为,滥用职权?”
明天笑道:“王爷说笑了。”
他又问张问庭:“张相以为五毒是指什么呢?”
张问庭心里不得其解,不知道明天在搞什么名堂,他想了想:“老夫以为这五毒是指世间的五种毒虫:蛇、蝎、蜂、蜮和蜈蚣,不知可对?”
明天点头示意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询问,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大臣认为是吃喝嫖赌骗,有的却认为是坑蒙拐骗偷,最后他来到西门烈面前:“老元帅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