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冰释

……

年夜。

金陵。

天上飘雪。

独孤府。

独孤尚和妻子伊红泪正在大堂宴席上跟众家丁丫鬟同吃同喝，庆祝新年。自从独孤尚接过了家族长的权责后，每年过年都会和家里的家丁丫鬟聚会一次。他说现今独孤家家道中落，独孤家的人丁也不似以前兴旺了，所以每个家丁丫鬟都算是独孤家的家人。家丁丫鬟们也很敬重独孤尚这个主子，个个对独孤家更是忠心耿耿。

江南很少下雪，可偏偏这年冬天就已下了好几场雪。傅鸿雪歪着头听着窗外的刷刷的雪声。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春节，他的脑海里全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亲人们。想着以前过年时的情景，他心里空落落的，不觉得泪水流了出来。

“咦？雪儿，雪儿，你怎么哭了啊？来，娘抱啊，别哭了……”伊红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门，正好看到傅鸿雪正在流泪，就急切的抱起了他哄着他。傅鸿雪强自装着笑了笑，小手拍打着。伊红泪也就没再怀疑什么，抱着傅鸿雪坐在了床边。

平静下来以后，傅鸿雪才发现伊红泪的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是独孤尚欺负她了？不像，独孤尚一直很疼她的。那……

傅鸿雪胡思乱想着，独孤尚已开门进了屋。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搂住了伊红泪的肩头。傅鸿雪很好奇，因为从独孤尚的眼神中看到了疼惜感激，更多的却是愧疚和无奈。

难道真的是他惹娘生气了？傅鸿雪的脑子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东西了。难道爹想找小老婆了？看娘哭得那么伤心，除了这个原因想不出别的了。哼，男人都这么一副德行。傅鸿雪颇有些鄙夷的看了独孤尚一眼。可下一秒他才意识到当他是个男生时何尝不幻做着三妻四妾美女如云的美梦？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傅鸿雪脸上显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配的苦笑。

伊红泪心情那个好像好了很多，她慢慢的抬起头，可是泪水仍旧不停的流下，不过她看向独孤尚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怨恨和不满，反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娘就这么妥协了？接受爹的小老婆？傅鸿雪的想象力又开始作祟了。

……

沉默。

“红泪，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值得你为我这样吗？”独孤尚抚着伊红泪的肩头，幽幽的打破了这份沉默。

伊红泪的脸稍微红了一下，“自从卓姐姐去世后，你就一直这样。其实当年梦姐姐第一次带我到独孤家做客，我就对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我见到了你看着你忧郁颓废的眼神，我终于知道了我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了。我的心，早被你深深的触动了。”

独孤尚若有所思的微仰起头，“是啊，当年我因为香君的死悲痛不已严重的一切仿佛都是灰色的。是你，是你再一次以一袭淡紫色的长裙把色彩重新带回了我的眼睛。……”

哎呦，好肉……看着爹原本憨厚老实，没想到情话能说到这种程度。看来两个人都沉浸在当初一件钟情的甜蜜之中。傅鸿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多么的没趣，一脸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放弃你的家族，更不顾长兄的阻拦依然嫁给我这个已有过妻子的人。”独孤上又接着说，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伊红泪的脸瞬间白了一下，但又旋即恢复了潮红：“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自作主张非你不嫁，就连哥哥的话也……”说着她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你什么邪。”说罢，伊红泪幸福的笑了，天真美丽，天使一般。

独孤尚“哈哈”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对了，前几日我在苏州碰巧遇到你哥了。”

伊红泪脸色一变，泪水又开始在她的眼中凝聚。

“……他没有搭理我，不过他让他的书童递给我我一张便条，说是你哥哥正月里可能回来看你……和孩子。”

“真的吗？”伊红泪的眼里大放异彩，这好像是她成亲以来娘家人第一次来看望她。

独孤尚轻拥着伊红泪，微笑着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毕竟是血浓于水啊，况且你的哥哥将你抚养成人，必是对你疼爱有加，这么久不见了肯定会有所牵挂的。……”

伊红泪再没说过话，但傅鸿雪知道，她，在笑……

……

次日一早，大年初一，独孤尚和伊红泪各自抱着傅鸿雪和湘儿来到了前厅大堂。家丁丫鬟们早就等在了那里。这是独孤府的家规――年夜主仆同欢，初一主仆互相拜年，谁都不能例外。湘儿好奇地盯着堂下近百个陌生的面孔，接受着他们诚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