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觉得此人模样生得怪,连脾气也这么古怪,也不问他了,将两块碎银一起放到桌上。那肇事的男子此时面红耳赤地抢上来,拿了银子就往乐以珍手里塞:“论理该我赔,姑娘快把银子收起来吧。”
乐以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抿唇笑了:“事情是你挑的头儿,但这碗是我砸的,我们一人赔一半吧。”说完,取回来一块银子揣好。那男子赶紧应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补上了。
乐以珍这才走到怀明弘面前,一耸肩说道:“你看,现在已经没事了,请二少爷放心吧。”
怀明弘看她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将事情周全过去了,笑着说道:“刚刚儿离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喊什么欺负怀府的人了,又喊着要剁手,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早知道你能处理得如此熨贴,我也不必急呼呼地赶过来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二少爷不来给我撑腰,估计这顿打我是躲不过去了。”说完,她还斜眼瞅了那惹事的人一眼,吓得那男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梁三儿也就是嘴皮子犯点儿贱,哪里能真的打姑娘?”
引得众人又哄笑一回。
怀明弘止了笑,问乐以珍道:“你今儿怎么出府来了?可是有事吗?”
乐以珍便将自己请了老太太的示下,去拜祭自己母亲的事说了。怀明弘看着那一篮子的香果纸品,想了想,然后说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陪你走一趟吧。”
乐以珍吓了一跳,赶紧推辞:“这事怎么敢劳烦二少爷?我和桔儿去就行了,二少爷还是请回吧。”
怀明弘指着那篮子说道:“如果我不去的话,就凭你们两个丫头去,人家能让你在自家院子里烧香拜祭已亡人吗?”
其实他所说的事,乐以珍自己也想到了。只不过她本心并不在意李大升是否能让她烧香烧纸拜祭乐周氏,她只要能确认那小院安然如初,李大升能让她在小院儿里坐一会儿,此行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可是怀明弘如此有闲,又如此有诚意,她再推拒似有不恭,只好谢过他的好意。于是怀明弘当先,乐以珍跟在他身后,四个家丁和桔儿再后,相继出了春氏汤饺的棚子,往李大升的院子而去。
桔儿的二哥怀文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拽着自己的妹妹,没好气地教训道:“走到哪里都是乍乍乎乎的,光长个子不长记性!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给怀府丢脸!跟珍姑娘一处伺候老太太这么久,也不学着点儿,你看人家做事的派头,再看看你!”
桔儿被斥得直委屈,扁着嘴说道:“明明是那人先对珍儿姐姐不敬的,我骂他还是轻的呢,我还想上去挠他呢!”
怀文斜她一眼:“好大的能耐!我们可只听到有人喊救命呢!难道是别人被你挠了,变了女声喊的救命不成?”
桔儿被说红了脸,跺着脚撒娇:“你敢欺负我!我回去告诉娘,让她打你!”
一行人听着这兄妹二人斗嘴,都觉得有趣。未察觉在他们离开棚子之后,那卖汤饺的小春老板铁青着脸目送他们走出去老远,然后一摔手中的勺子,开始“叮叮当当”没好气地收拾摊子。
对面一位卖竹席的汉子也看着怀明弘、乐以珍一行人走远了,起身过来,凑近小春老板的耳边说道:“公子不必泄气,你的脸化成这个样子,乐小姐当然认不得了。”
被称作小春老板的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冲那汉子摆摆手:“收摊回家!今天没心思再做生意了!”
第十六章初交心事
当乐以珍跟在怀明弘的身后走进李大升那处位于安平府城北一处土坡上的小独院时,就看到李大升半躺在院子中央的一把破旧藤椅上,一手抓着一只鸡腿,另一手握着一把酒壶,赤面油腮,正吃得尽兴呢。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小媳妇,都穿得一团鲜艳,头上插着绢花,脸上涂着胭脂,一左一右陪坐在李大升的身侧,堆着一脸的媚笑给他打着扇子,陪他说着闲话。
那李大升听到有人从院外走进来,抬起眼睛一瞅,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哎哟!我当是谁?这不是乐小…珍姑娘吗?听说你在怀府发达了呢,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可是怀府又需要人手了吗?”
乐以珍一看他那张油乎乎的大饼子脸,就想起自己初到这里时,他拿着发霉的窝头恶狠狠地往自己嘴里塞的场景,心里就是一阵厌恶。可是自己此来有求于他,面上只能挤出一丝笑意来,客气地说道:“李大叔别来无恙?我今儿来是有一事…”
那李大升早就瞄着怀明弘是个人物,此刻也不等乐以珍说完话,眯缝起他那双势利小眼贴到怀明弘身边:“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敢问是怀府哪一房的少爷吧?今儿亲自来到敝处…可是有大生意要谈?”
怀明弘在生意场上见惯了各色人等各种嘴脸,面对李大升这种人物也是面带微笑,不露声色,客气地微微一揖:“这位大叔好,在下怀明弘,只因今儿是珍丫头娘亲的生辰,在下奉奶奶之命,送她过来给她的娘亲上炷香送些银钱,以全她一份孝心。”
李大升一听没生意可做,脸上的笑容“攸”地就消失了。他打量了一下乐以珍,心中暗暗吃惊:多大的派头呀!她出来给自己的娘烧香拜祭,居然有主子少爷陪在身边,这丫头八成是搭上这位少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