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厂门口那一瞬,乐妍的心情骤然有种说不出的新奇感。正是中午厂里自由活动时间,进进出出的人真不少,大部分都是女职工,穿着十分的朴素,一个个笑容满面。厂子很大,栽种了各种树木,这儿的绿化环境非常好。进厂后,迎面有块很大的碑刻,立在厂区最醒目的地方,碑上记载了由来已久的苏州绸缎的文化历史,旁边还镌刻有浅线条的“种桑养蚕”的图案宣传图。乐妍在那儿停了下来,在那里稍稍浏览了一番,没有一一去细看,却瞥见身边站着有几个年青女孩子,在说着什么,面对着他们投来异样而陌生的眼光,乐妍走上前去,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这儿的厂长是不是姓刘?”
女孩子们点点头。
她又继续问:“叫刘细军?”
“没错,他就叫刘细军。可不是厂长,他是我们这儿的老总。”几个女孩向他们左右打探,在小声说着话。
乐妍知道是问对了人,回头看白宏,二人兴奋的相互点头,这些女孩子见他们的表情就猜到他们是来找人。乐妍很客气的说:“可以告诉我你们老总住哪里吗?”
“我带你们去找他吧,他这会还在厂里呢。我们都不叫他厂长的,叫他刘总。”这几个女孩子一下热情起来,问东问西:你们从哪儿来,来这儿是探亲还是会友?
大家边走边聊,白宏问她们:“你们厂是不是换了领导?”
其中有一个挺机灵的女孩子,见是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在问他,忙告诉他厂里的事情:“以前这家厂的厂长贪污,破了产,跑掉了。那么多人等着吃饭,闹到政府那去了,后来政府对它实行收购、拍卖,还在市场上公开招募‘能人干将’,正好刘总就过来了,跟政府签了几年的合同。做起了我们的领导。”
乐妍说了一句:“这个刘总好象还挺不错嘛!”
这女孩子告诉他们:“是啊,这近一年来,厂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众人皆知的,我们这刘总就是和上面那个厂长不同。”
“你是本地人吗?”白宏问她。
“这儿差不多都是,我还是老员工。别看我年龄不大,在这厂做了好几年了。”女孩子讲话挺机灵的,人又开朗,性格爽快,很容易相处。
白宏用苏州话跟她聊上几句。乐妍回头看白宏,他正向她使眼色,这白宏小子也真能侃。
“那你觉得刘总就一定比以前的厂长做得好吗?”乐妍继续说。
女孩以为她不相信,急忙转过头来,跟她搭起了话,“是有二下子嘛。不然也不会就这近一年时间,接了几大笔单。好多老外都来跟咱们下订单,单子多得忙不过来呢,你不信吗?不信问她们”她指着大家说,乐妍连忙说信。接着,她又讲了最近厂里的一些业绩,进行了描述了一番,听得他们连连点头。“你们刘总果真厉害”乐妍夸赞道。她之前也听妹妹讲了这事,有几笔业务还是她签下来的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几十万、上百万的大单,忙起来也一定压力不小,乐妍心想着。
白宏转而问那个女孩子:“你们认识业务部的施静安吗?”
“你讲的是安姐吗?她现在是主任了,管理全公司的销售。”乐妍吃了一惊,怎么上次还没听她说,这丫头混得还真不错,晋升得也挺快的。
白宏指着乐妍跟大家介绍说“这位就是你们安姐的亲姐姐,施静安是她亲妹子。我们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看她的。”
“哦”,几位姑娘听了都有些惊奇,齐声叫道:“施姐姐好”有人还在暗叹:“她姐姐也这么漂亮、气质高贵,难怪妹妹这么漂亮,果然是一娘生的”,听得乐妍心里挺舒服的。大家都不敢再多讲什么,穿过一个小道,路面有点潮湿,就到了一个很大的生产线门口,里面的机器嗡鸣声,压磨声、煅造声,连成一片,直贯两耳。
“刘总,有客人找您”一个女孩子向里边叫了一声,从里边发出一个回应“哦,叫他等一会。马上就好了”乐妍看到一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年青人,在指挥工作,神情专注,时不时叫着停停,那些穿着蓝色布料的工人们发动着机器,控制它的方位。
白宏指着里面那个人,问乐妍。“乐妍,那位刘总,隔了那么多年,你还认识他吗?”
乐妍轻轻点了点头,“打小就一起长大的,比我大二岁,我们姐妹俩叫他军哥”
他们正谈着话,站了几分钟,机器猛地停了。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一对俊男美女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有点诧异,他抖了抖身上的灰渣,他象在想着什么。慢慢走了过来,他是满脸的疑惑,“你”
乐妍主动走上去,叫道:“军哥,不认识了么?我是施乐妍呀。”
就比看到外星人一样惊奇,眼睛发亮,手都不知道往哪搁好了,乐妍想去握他的手,那满手的油污,厚厚一层。他讪讪的笑着,“乐妍,你怎么会来的?我做梦也都想不到呢!”
“是吗?军哥,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没变。”乐妍笑着说,她定定看着刘细军,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刘细军的确是一点也没变,跟从前一样,紧张的时候喜欢把头歪向一边,一只手摸摸脖子,以此掩饰他的情绪。看得出刘细军在乐妍面前仍然还是从前那样子,既敬又畏。
“乐妍,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刘细军很客气的讲。
“你变了,我刚才都认不出来啦,还以为是哪位神仙光临我们这儿呢?”这刘细军也学会了恭维人,他说完望向白宏。白宏马上走上前去,乐妍跟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接着,乐妍跟他用家乡话扯了起来,那样要显得亲切自在些,两人开始话起了家常,最近几年家乡发生的一些事情。
三人边聊边往厂里的饭馆走去,原来厂里自己的食堂也挺大的,相当于一个学校的食堂那么大。刘细军叫厨子炒几个好菜,比平时多加了几道荤菜,几瓶啤酒,将菜放上桌,看着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乐妍啊,还有白宏兄,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没有好的招待,又怕你们饿了,先吃点撑肚子,晚上我们去外面下馆子”,说着吃了起来,乐妍告诉他,下午他们要赶路,就不留在这儿住了。刘细军觉得没有好好招待他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一个劲的挽留,这让乐妍他们很为难。吃过饭,乐妍说想去静安那宿舍看看,白宏也想让乐妍跟刘细军多聊一阵子,推迟说还要办点事,让他们先走了。
在路上,刘细军一脸的傻笑,问乐妍说:“乐妍,你可是我们县那一年的状元,我记得你还是跳级生,成绩门门居上,羡慕死人啦。”他对乐妍既敬又畏,家里也穷,可乐妍那个时候成绩好,骨子里又有几气冷漠霸道,他这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子有时都敬畏她。“对了,你在外面这几年,很少听到你回家的消息,却时常听到静安讲你的事,说你挺出息的。”
“这哪叫出息啊!”乐妍叹道,“大家在外面都挺不容易,过得都挺艰辛。我也才喘口气,这不,这才有时间回家一趟”乐妍有时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事,她突然问起细军厂里的事来,“你呢?现在这儿发展得如何?有什么困难吗?”
刘细军顿时皱起了眉头,说“我办这个厂也不容易,刚来时,不熟悉,别人都不敢接的事,我接了下来。有人说我挺傻的,在银行借了一大笔款,又担心越卷越深,这水呀,可不好趟,整天担惊受怕的。”
乐妍看出了他的焦虑,他在不说话时眉心不自主的皱在一块。不过,从小她就知道刘细军是个非常执著的人,从小就有崇高的理想,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平时很少说话,也是个实实在在的踏实肯干的人。
“军哥,听人讲,你做得挺不错的!那些厂妹都佩服得你五体投地,她们都说你是一个好领导,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才一年时间不到就办得这么有声有色、成绩显著,我相信你能成功的,真的,我相信你!”乐妍向他投去一个很温暖很舒心的笑。这无疑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安慰,他相信乐妍的话,也相信那些工人们的话,在心里树起了信心,深深地吁了口气。
上了楼,右拐弯,这儿就是施静安的新单身公寓。门被打了,施乐妍迎面看到那淡蓝色的窗帘,映着柔和的光,窗下放着一圆桌子,铺着块素净的有点皱折的上面起了细碎花纹的餐布,桌上摆着白胚圆胫细口子的花瓶,还插了一朵紫罗兰,地上掉了一片花瓣,被风吹在暗灰色地毯上。床摆在中间那个位置,一件干干净净的床罩,也是淡紫色的。靠墙有个小书柜,里面塞满了书。在书柜的一边,正东边摆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有个小本本还敞开着,显然是静安这丫头出门的时候忘了合上,娟秀的字迹,还是那样一丝不苟。
刘细军就站在门口没动,他见乐妍坐在床头,在欣赏着她的房间,那么忘情地看着这些,那么专注。他看了下手表,跟乐妍道了声别,就先走了。乐妍还坐在床头,她感觉自己象走进了自己的家,又象看到了妹妹静安也正满脸阳光的看着自己,姐,你来了!”,那眼里饱含的喜悦,看着姐姐那么闲静的坐那,一脸的幸福。乐妍在想,如果静安在就好了。乐妍赶忙合上了门……。